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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老了好,老了就看不到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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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正经科举出身,而是恩荫入仕,从来喜欢兵事,喜欢研究谈论,最早入仕,是在西北兰州当的录世参军,那是正儿八经在西北见过战阵的,虽是文员,但也亲自也跟随作战,且出谋划策之间,还立了功勋。

便也得升迁,兜兜转转为官,如今年岁也不小,也有五十多岁了。

这人也是正直非常,他家之人也是如此,他的从弟弹劾过蔡京,张叔夜也受牵连,受过贬谪,去西北养过马。

真按照历史来说,宋江这伙大贼,最后就是张叔夜领兵击败。

历史上,后来,张叔夜领兵与金人激战,那也不怂,带着两个儿子也不怂,敢打敢战,也一心主战,乃至还击杀过金人的军将,张叔夜最后也是受了伤,最后汴京城破,被俘。

自缢而亡。

这般的张叔夜,已然就是北宋难得的几根硬骨头。

此时此刻,就在济州当知府。

苏武此番要去济州,岂能不认识认识张叔夜?

只待第二天,高俅便开拔去了,便是先绕到梁山后山扎大寨,堵住梁山贼寇的退路,高俅自己,便会再回济州督水寨,以水军为主攻。

如此一路,好似巡游一般,便是要炫耀军力,让贼人先丧胆气。

这事,自是与苏武没有什麽干系了,就等着看高俅的操作。

只一点,不论高俅怎麽败,甲胄也好,军械也罢,必然损失无数,苏武到时候也不一定管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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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盯住一件事,济州备的那麽多粮草,一定不能落在梁山手上。

好在此番,苏武提前知晓,高俅主要是输在水里,梁山也就得不到太多的东西。

只待高俅一番巡游,到得梁山后山陆地相连之处,战事已然就起。

反正众人要都表现一下,邀战的邀战,炫耀的炫耀,好不热闹。

梁山自是暂时稳守不出,也是而今苏武的原因,梁山实力并不太强,宋江吴用格外谨小慎微,生死当前,稳妥为要。

苏武也有猜测,便是猜到梁山上下,不会轻易出击了。

那宋江吴用,也等着水战决胜,便是陆战军将已然不多,水战之上,宋江麾下,可用之人无数,扬长避短就是。

这八百里水泊,也叫梁山泺(同泊),还叫大水陂,其实不是一个简单的大湖泊,北方缺水,并没有真正的巨大湖泊。

八百里水泊,其实更像一个湿地沼泽湖泊的综合体,其中芦苇荡极多,乃至还有许多小岛屿,错综复杂,梁山上下,本地人不少,熟悉地形也是一大优势。

乃至宋辽时代,北方有很多这种综合体,比如辽国燕京城东边的延芳淀,那也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湿地沼泽的综合体,绵延三四百里之广,那里也是辽国皇室的狩猎场,历代辽国皇帝,经常在那里狩猎。

只是到得千百年后,梁山水泊也好,延芳淀也罢,都慢慢消失在历史长河里,北方也越来越乾旱,再也不出这种广袤的「淀」与「水泊」的地形了。

乃至千百年后的燕京城,连吃水都困难了,还得南水北调,却是谁又能想得到,宋辽时代,燕京城东,会有一个横跨三四百里的巨大水淀?水鸟与鹿,多到望眼都是。

直到后世,一个小小白洋淀,便算是这种地形最后的馀晖,便是连白洋淀,也越来越小。

此番水战,梁山占据几大优势,苏武都心知肚明,那麽梁山对敌的策略,也就心知肚明。

梁山后山热闹非常,箭矢在射,石炮也打,已然也试着攻了一下山寨关隘,显然并不奏效。

那关隘,哪怕是苏武去了,也一定不会想着去强攻,不仅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更是士卒前赴后继,舍不得那些人命,便是舍得那些人命,也还不一定攻得上去。

想来高俅,陆路而攻的心思会越来越少。

苏武只管等着就是,他也在筹备粮草,东平府里一些,从大名府里买一些,七八天就弄好了,也不必聚在一处再运,两边直接往济州去,苏武自己,便也启程去济州。

带骑兵一千人,辅兵两千多,押运粮草。

粮草只管往那高俅的本寨一交。

苏武在济州有熟人,便去相会,直去济州的造船厂,宗泽盯在那里许久了。

苏武也去看看,见得宗泽,两人一个相拥,便看那造船厂。

造船厂其实不大,以往主要是给水泊百姓造渔船用的,也给运河上的商人造一些货船。

而今,便是到处在开大船坞,宗泽盯在这里,一切井井有条,到处都是忙碌的人来往往。

宗泽就在码头上,给苏武展示几种船只的图纸。

也说:「这般是艨艟船,这般是快船,这般是战船……」

苏武看来看去,倒也看懂了个大概,如今这水战,还是以撞击与跳帮为主,辅以一些火攻,射箭,抛石之类的手段。

又听宗泽拿出一张新图纸来说:「这是我近来设计的,上面放床弩,放大的抛石机,我称之为平船,就是甲板上平,如此利于远战。」

苏武只管点头:「极好极好,也问,上次来信,河船与海船之别,迟迟不得回信,老相公可是弄清楚了?」

宗泽摇头:「弄清楚了个大概,便是也未寻到真正造大海船的船工,所以迟迟未回信,只待我真正寻得那造海船的大工,真正弄清楚了,再来一一作答。」

「那就说个大概。」苏武又问。

「那倒是好说,河道湖泊,一般风浪都小,且水不深,所以,平底即可,可防止搁浅,也好靠码头。但海浪大,就要重心低沉,海深,所以,以尖底船为多……」宗泽如此一答。

苏武恍然大悟:「那可能直接把河船改成海船?」

「有待我再来钻研。」宗泽实事求是。

苏武又问:「那渤海风浪大多时候都不大,河船可能使用?」

「可,我问了许多人,有人这麽干过,只要不出渤海,也可用,但要挑季节挑时候,说是海上的风浪,也分季节与时候。」宗泽点着头。

「那就好!」苏武大喜,这笔巨大的投资,还能有大用。

苏武忽然附耳一语:「老相公,这船只,最后造成了,还当加一道工序。」

「嗯?还要加什麽工序?」宗泽来问,便是苏武陡然也懂得造船了?

苏武直接说:「船下,当加铁板,往后可以再拆,但此时一定要加。」

「这是为何?」宗泽不解。

「因为,梁山水战之法,其中有一项绝技,那就是潜水凿船,凿破船底,管得船上多少军汉多少战力,皆喂了鱼虾。」

苏武太清楚这件事了。

宗泽点头:「哦……原来如此,那……那倒是有许多细微之处要重新设计一二,不然不好加装,来日要拆,拆完也要还能用才是。」

「对,就是这个道理,老相公多多费心。」苏武拱手一礼,便是拜托。

宗泽却是皱眉来说:「本也想问你,此番朝廷大军十三万之多,来征讨贼寇,便是问你,这造船是不是不用再继续了,看你此番几语,那就是还要继续造船,是否……」

「老相公直白说……」

「是否你以为,此番太尉亲自出征,也会大败?」宗泽其实担忧。

苏武只问:「你见到那高太尉了吗?」

宗泽摇头:「不曾见到,我一个小小判官,哪里有资格见到太尉之尊?」

「你若见过他了,便知此番再战,胜少败多。」苏武如此来答。

「唉……你说兵事,总归不会错的……」宗泽心情立马低落。

便是也知,苏武一个小小武夫,更是人微言轻,太尉面前,十三万大军面前,苏武便是连个角色都算不上,乃至比他这个小小判官还不如。

这就不是一个末等老儒生与一个小匹夫能操上心的事了。

忧国忧民,那也是要资格的,地位低下,就没有这个资格忧国忧民。

心中叹息几番,宗泽再抬头看着船厂的忙碌,又起几分欣慰,换个心情,忽然说得一语:「我带你去见个人,这个人,你见了肯定欣喜,他见你,也肯定高兴。」

「何人?」苏武问。

「嘿嘿,济州知府张相公。」宗泽笑道。

「嗯?老相公竟是这麽些时日,已然就学会阿谀上官了?」苏武笑道。

「你这小匹夫,真是不会说话,懒得与你多说,你见到人了,便知晓那张相公何许人也!」宗泽倒也不来气,也笑,便知道苏武是打趣。

「那一定要见见,定要看看何人能让老相公你如此评价。」苏武其实也知道,宗泽与张叔夜忽然走到了一起,那是正常的事。

就如宗泽答了一语:「不免也是意气相投,一见如故,张相公,妙人也。」

「走吧……」苏武抬手一挥。

「走!」宗泽收了诸般图纸夹在腋下,头前在走,心情当真好起来了。

济州,苏武来过,但只是去过郓城县,济州城,济州府衙,那真是第一次来。

宗泽带着苏武,直接就进得大门,也无人阻拦,进去之后,宗泽也不问人,也不等候,直接迈步就往一处班房里去,好似熟门熟路。

只一进那班房,一个红袍官员端坐其中,正伏案在写,这人看起来也是老迈,须发皆白,面颊内陷,看起来也瘦,但精神矍铄,便是坐姿都是笔直笔挺。

宗泽进门就笑:「张相公安好?」

那张叔夜抬头来,也不起身,只管笑:「宗老哥,快请快请,自坐就是。」

宗泽也不客气,只管旁边椅子一屁股坐去。

看两人这模样,显然熟悉非常,乃至关系极好,短短时日,如此交情,还真有些出人意料。

苏武进门一礼,不说话。

宗泽来说:「张相公,今日可你带了个妙人来。」

张叔夜立马打量起一旁苏武,上下一看,便道:「这位莫不是老哥常说的那苏武苏将军?」

「正是,哈哈……」宗泽哈哈大笑,也招呼苏武:「你也坐啊,坐那边,坐近些,张相公最喜兵事,他昔日里可也上过阵呢!」

苏武再是一礼,才落座:「倒也听闻过张相公之事。」

「嗯?你还知道我的事呢?」张叔夜有些意外。

「知道,相公恩荫入仕,在熙河兰煌为录世参军,献计献策立过功勋呢,后来调入内地州府,也曾得罪过蔡京,再后来,还去养过马,又后来,才回了京城……」苏武如数家珍,便是当真知道。

谁让这北宋末年最后的脊梁骨,也就那麽几根呢?实在不多,少之又少。但凡关注过一二,便也绕不开自缢而亡的张叔夜。

「嘿,他还真知道。」张叔夜一指苏武,却是话语说给宗泽。

宗泽也笑:「我也不知道他知道你这些事来。」

张叔夜转头再看苏武:「你是不知,宗老哥啊,可把你夸得不轻,说你胸中有沟壑,说你为人也正直,说你允文允武,说你上阵悍勇,也说你做事有章法……哈哈……好多词呢……」

人啊,就是这样,一个群体一个群体,只要臭味相投而会,便是自然而然同路。

苏武知道,自己走进了这个群体中,就看眼前两个老头,其实有一种感动。

苏武开口:「那都是宗老相公谬赞……」

「诶,不必谦虚,你的事,我也有听闻呢,济州与东平府这麽近,皆是面对贼寇之处,你四处剿贼,哪一件我不知?你麾下强军,我更是知晓,只可惜啊,我这济州没有这麽一支强军。」

张叔夜真有叹息,他这辈子,就喜欢研究与谈论兵事,只可惜他来济州时日尚短。

他本来已经混到礼部侍郎了,就因为一件事,又被蔡京弄下来了,什麽事呢?

「空黄」之事,所谓空黄,就是懒政,就是中书门下开出了大量的空白公文,要做什麽事,要升什麽官职,那蔡京等人,不必经过正规程序,随时抬手就填,填出来就是朝廷命令。

张叔夜看不过眼,就要弹劾,然后就又被蔡京弄了。

弄人的方法很简单,贬谪就是,上个月让你去海州上任,等你刚走到地方,或者在半路快到了,这个月又让你去齐州上任,等你又走到地方,接着让你去济州上任……

这就是大宋朝弄官员的手段,昔日苏轼,也挨过这种手段,如今张叔夜,亦然。

张叔夜此时,显然也是郁郁不得志。

苏武只答:「兴许过得一些时日,张相公在这济州多留,一支强军也不在话下。」

张叔夜却是摇摇头:「我倒是也着手在治军,只是也不知能在这济州留得多久。」

张叔夜如今,就是这个现状,他只管认真做,只待朝廷调令一来,说不定他又要走了。

这种事实在是太打击人的精神。

苏武明白,只道:「兴许,过些时日,朝廷里也是焦头烂额,便也顾不得相公了。」

苏武说的是蔡京,高俅一败,蔡京自是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来弄张叔夜?

小人物就是这般,人家大人物记得起来的时候,随手就能弄你,人家记不起来的时候,转身把你也就忘了去。

张叔夜,当是能在济州多留的……

张叔夜叹了一口气:「尽人事,听天命。今日,也招待不得二位,那高太尉来了,我还要往军中去听用……你们多留几日,待我闲暇,再来痛饮。」

苏武一听就知道,想来也是粮草之事。

其实,程万里也好,张叔夜也罢,两人都少了一个程序,送礼。

惯例也好,人情世故也罢,其实都应该给高俅备一份厚礼,想来两人都没做。

张叔夜起身了,拱手。

宗泽与苏武便也起身拱手,张叔夜出门去。

苏武与宗泽对视一眼,苏武开口:「我请你吃饭。」

「我请就是……」宗泽也说。

「我欠你一顿好酒呢……」苏武说着。

「也好……」

两人同路走在济州府的街道上,许久,两人无语。

还是苏武忽然一问:「老相公当有一日出将入相才是……」

宗泽摆摆手:「行将就木,时日无多,此梦虚幻,不可有也。」

「那年少之时可有想过?」苏武又问。

「年少?说什麽年少?哪个年少不是意气风发?」宗泽摆手笑了笑。

苏武直接说:「高俅之辈,也能出将入相,老相公何以不能?」

「罢了罢了……」宗泽摇头。

苏武忽然一语:「这大宋……还有救吗?」

宗泽大惊,脚步一止:「你这是什麽话?无君无父,枉读诗书,往后万万不能再说了,更不能说与我来听。」

宗泽真有几分生气。

苏武点头:「胡言,都是胡言啊……只为你与张相公一句不平,所以胡言。」

「不得胡言!」宗泽严肃非常。

「是啊,你们老了……」苏武点头,老了好,若真有那一日……老了就看不到了,苏武心中,也能少一些纠结。

(兄弟们,越写越晚啊……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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