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人中豪杰也!(2 / 2)
李清照也不是年轻人了,也经得世事起落,有了几分为人处世的手段,即便苏武是附庸风雅,只要不是当真狗屁不通,多少也要给个面子,说上一句不错。
这大宋朝,填词之事,过于普遍,能识字的人多如牛毛,连江湖人燕青都能填词,但凡识字的,怎麽都能弄出几曲来,好是不好另说,雅是不雅也另说。
当然,也还有那种香艳词,香艳词也是一个大门道,在勾栏瓦肆里风靡得紧,便是辽人都会填那香艳词,还填得既香艳,又文雅,此人姓萧,还是个皇后。
当然,今日不合适香艳。
苏武听得李清照之语,便是心中一紧,这我哪会啊?
即便要抄,抄……
倒是……不知又能背出多少来。
苏武看着李清照那咪咪笑眼,看着慕容彦达脸上那几分新奇,看着赵明诚多少有几分期待。
「李大家如此盛情,其实不敢献丑。」苏武说道。
李清照听明白了:「岂能是献丑,苏都监请!」
倒也还真没人等着看他出丑,都是场面人场面事,苏武大手一挥:「李大家当面,那就只能献丑一二了,请纸笔。」
不是苏武要装逼,实在是李清照那份爽快,教人舒爽,更是当真见到李清照,苏武心中激动不已。
换谁来,能不激动?
笔墨来,众人等。
多是想看个新奇,看个武夫填词,能填个什麽出来,当然不至于去取笑,便也是好玩。
只管来写。
写罢,苏武旁人都不看,只管往李清照送去。
李清照低头就看。
苏武一笔字,评论不了好坏,就是普通吏员的水平,说不上什麽好,也说不上当真难看。
再去看词句……
先一看来,只管是:故将军饮罢夜归来,长亭解雕鞍。恨灞陵醉尉,匆匆未识,桃李无言。射虎山横一骑,裂石响惊弦。落魄封侯事,岁晚田间。
李清照便已抬头,只问:「此说李广?」
苏武一脸期待点头:「正是。」
李清照低头再看:谁向桑麻杜曲,要短衣匹马,移住南山?看风流慷慨,谈笑过残年。汉开边丶功名万里,甚当时丶健者也曾闲。纱窗外丶斜风细雨,一阵轻寒。
应事抒怀,武夫也要用武之地,也要奔个前程,当是如此。
李清照再抬头,不说什麽不错之语了,只道:「这一曲词牌,《八声甘州》,竟是有苏门风范,句读不葺之诗也!好教人一惊!」
「啊?」苏武愣了愣,有谁的风范?苏轼的风范?
这评价,是高是低?应该不会低吧?辛弃疾应该低不了吧?
就看慕容彦达与赵明诚闻言皆惊,便是相视一眼,赵明诚取过词来,两人同看。
字句不多,初一读完,两人又是对视,更是一惊,这身先士卒的武夫,当真有才在身?
虽然不是那婉约词句,却也有一种武夫之气概,合辙押韵,不是一般,遣词用句,更是意料之外,应事抒怀,着实上乘之作。
慕容彦达两眼就变,立马转身举杯往苏武走近:「苏都监,请饮此杯!」
以前,当真怠慢了,不是表面怠慢,是心里怠慢,文人圈子,当真有那身份认同之感。
苏武自是一饮,说道:「献丑献丑。」
赵明诚立马举杯来说:「这般岂能还是献丑?好词好词,夫人说句读不弃之诗,只是夫人平常多喜合得音律之词,此词,正是你我男儿之词也!苏门风范不假!」
苏武又是一饮,就看一旁李清照在笑:「词当真不错,用头前这些姑娘嗓音来唱,可不好听呢……」
李清照当真论道了,便是此词真入得眼,若不是上佳之作,也就谈不上当场论道。
句读不葺之诗,便是李清照自己的一个概念,对一类豪放词派的点评,说那一类词,虽然合辙押韵,但读起来唱起来,就像是长短不一的诗句,少了唱词的韵味。
曲中缚不住者,便是说用词牌的曲子来唱,唱不好听,脱离了原曲的味道。
这一类词,李清照的师公苏轼就是代表人物。
此时此刻,便是拿来说苏武这词。
苏武只管听得是一愣一愣的,自有赵明诚来与李清照对答,也是笑着说:「夫人何必如此……今日苏都监,当真不凡,头前我等心中皆有怠慢,苏都监大才也,今日,多少也算是一鸣惊人,教我等刮目相看。」
苏武心中尴尬,今日当真是见得李清照,有些过于激动,他还真不曾想过要往文人圈子里挤,其实也知道自己挤不进去。
这不仅仅是几首诗词的事,也不是要写什麽文章大论的事,这是整个心态思维,乃至行为方式,行事做派,苏武必然都是格格不入。
苏武只说:「附庸风雅尔。」
实话实说,这事,他可真干不来。
赵明诚笑着说道:「这十年来,在家乡隐居,平常里多是好友三五品茗论道,时不时也填几曲聊以自慰,三五好友,这些年来,正也编了一集,苏都监此词,可否收入集中?」
还有这种事?
苏武只管点头:「好说好说。」
集是什麽?歌词本,赵明诚与众多好友编的歌词本,歌词本编好了,自然就要让人抄写或者刊印。
如此,便是传播出去,天下来唱。
这是什麽待遇?
赵明诚也说:「若是苏都监还有大作,都送来无妨。」
「就此一曲,别无有多,赵相公莫怪。」苏武不干这事,不去硬挤。
赵明诚闻言就笑:「出手已然是这般,岂能没有?定是还有!」
慕容彦达也说:「苏都监兴许是谦虚,兴许也是心虚,无妨无妨,既有此才,哪里会有埋没?」
真没有了,一滴都没有了,若真是一通乱背,迟早露馅,苏武只摇头打岔:「二位相公,吃酒吃酒……」
赵明诚只管抬杯:「苏都监回了东平府,可莫要忘记了。」
苏武笑着不说话,心中只想,回去就忘。
只看得那边苏武座位之后,鲁达林冲杨志等人,本是一个个谨小慎微坐在当场,此时已是看得目瞪口呆。
哥哥这是怎麽回事啊?
哥哥这是什麽操作啊?
就听李清照开口:「若是把苏都监调到莱州来任都监,岂不正好?」
苏武连连摆手:「东平府正也起大贼,程相公也是焦头烂额,只等回去清剿呢。」
李大家,你可别坏我大事!咱敬佩是敬佩,可不能断我前程与财路,我家程相公可好得很,我可想念他,得赶紧回去。
李清照嘿嘿笑着,抬手来摆:「说笑说笑呢……」
苏武心中只想,吓我一跳!
只看那李大家,还真有几分狡黠在脸。
慕容彦达却也笑着说:「我还想调苏都监来青州呢,却也不能夺程知府座下大才。」
赵明诚便说:「苏都监,我家夫人平常里最喜说笑,不必当真。」
只看赵明诚去看李清照,当真是一脸的恩爱。
慕容彦达大手一挥:「来唱此曲《八声甘州》,且听听到底合不合得住音韵。」
众人便也等着唱曲,也看唱词人的水平,乐音就起,还真别说,这一曲倒是不甚突兀,《八声甘州》本是唐曲词牌,有那一股子苍凉味道,合得上,只是当面宋朝的小姐姐嗓子里,唱起来少了那几分苍凉,多了几分婉约。
却是此时,门外走进来一人,身穿青色官衣,年纪怕是有五六十岁,须发皆白,消瘦非常,颧骨微凸,脚步却稳,看起来极其精干。
那人直走到最头前来,拱手一问:「不知哪位是赵相公?」
赵明诚便也点头:「我是,不知你是?」
那老头上前再礼:「下官乃是掖县知县宗泽,朝廷公文到了,众同僚推举下官前来迎接赵相公前去赴任,便是到青州来,打听几番,唐突到此拜见。」
莱州到青州,也近,三百里路而已,车架两三天就到,在这个时代,这点路算不得路。
赵明诚立马笑脸:「多谢诸位同僚盛情,明日就启程,宗老知县快快落座。」
一旁苏武,本也在打量这看起来精干的老头,却是听得名字,便是一愣。
宗泽?
是那个宗泽吗?
历史上的宗泽,在金兵南下丶天下皆逃的时候,他以一个小官的身份,组织人手义军,奋力抵抗金军,还连连得胜,一举脱颖而出。
后来更是直接成了天下兵马副元帅,几十岁的人,连连抗金,时有大胜。
乃至徽钦二宗已然被俘,他也奋力营救,哪怕赵构登基,他也是一力主战。
那些岁月里,宗泽当真就是领兵四处出击,到处去打,是北宋南宋交际的时代里,难得的一个硬骨头之人,更也是会打仗的少数人之一。
苏武只不断打量眼前这个宗泽,是他吗?原来此时此刻,他在莱州掖县当知县!
今日所见,同个时代,一个女中豪杰,一个男中豪杰,倒是幸运。
苏武立马就想,得把宗泽弄到手来!
(兄弟们,其实文中场景,在历史时间上稍稍有些出入,比如宗泽与赵明诚其实是错过的,有个前后脚的先后,宗泽先,赵明诚后,按理说宗泽此时已经从莱州调到登州去了,也都不远,也是水浒传本身时间线也不太明确,所以,我这麽来安排人物剧情,稍稍演义一下,只为多几分精彩,少喷轻喷。但人物与事情都是史实确定的,不曾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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