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孤勇者(2 / 2)
尤其季忧当初在灵剑山问道的过程之中斩破剑林的时候,连内院长老都羡慕曹劲松的炸乳。
但夜城山一事过后,季忧在内院之中便树敌无数了。
仙庄背后是世家,世家背后是仙宗,相互之间不是有血亲牵连,就是曾年年上供,彼此间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就如破月山庄的罗平山,还有那在自在殿颇有威望的罗长老。
按他们的话说,杀几个也就是了,但没必要杀光,更让他们接受不了的,是砍下头来示众。
这种行为,在他们眼里是坏了规矩,
什麽是规矩?
规矩就是不管背地里有多少暗流涌动,明面上也要保证最起码得互相友善。
就像陈氏仙族和山海阁最终也没打起来,天书院也只是去了灵剑山问道。
大家都相互照顾着彼此的脸面,毕竟说不定谁和谁之间就关系甚密。
唯有季忧,他这个乡野私修与各大世家丶仙庄都没有牵扯,于是敢杀人悬头,就此坏了规矩。
但对季忧而言,砍头这件事是不得不为。
丰州需要与民休息,需要恢复时间,他便只能做到极致,才能让那些仙庄短时间内不敢作乱。
修仙者高高在上,自称仙人,与百姓区别的极其分明。
但他们终究和凡人一样,都是怕死的,
而连锁反应就是,此事之后,有人极其厌恶季忧这般无所顾忌的作风。
而一些与丰州仙庄没关系的也通过夜城山一事,忽然警醒,明白了季忧这个乡野私修,与他们之间的站位从来都不同。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现在可以用到季忧身上了。
乡野私修,于世家子弟而言,确实不是一个种类。
「我倒是,全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
曹劲松有心要给季忧出出主意,奈何有心无力。
丰州学子本来就少,有时候一年有一两个,有时候还没有,他还从没有过弟子入内院的经验。
其实再想想,乡野私修入内院这件事,天下也少有。
「难道以后就这样了?」
「不知道,说不定我会是天书院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入了内院,却不被五大仙殿接纳的弟子,说出去也是很吊的。」
曹劲松嘴角微颤:「该说不说,你是真的乐观——」
季忧将茶杯放到桌子上,目光深邃地看向天际:「我始终以为,这世间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那钱呢?」
曹劲松心说除了生死都是小事的话,那钱算不算大事。
季悍匪眼前一亮:「教习怎麽知道我的来意,看来是已经准备好了,那我直接走流程吗?」
「滚,你个逆徒!」
「教习有没有想过,我是要寻些银子,到内院之中上下打点。」
曹劲松听后忍不住一乐:「我宁愿相信你用银子给自己垒个窝,也不相信你会舍得给出去半两。」
季忧收敛微笑,道一声真没意思,转身离去。
而他前脚刚走,门外便有人迈步而来,便是那丰州刘刺史之子刘建安,从盛京城中寻了一坛好酒送到了曹教习这里。
天书感应不看修为,他此时送酒,其实是为了求教于感悟天书之法。
曹劲松授着长须,眼皮微合,看向桌上,示意他把酒放下。
刘建安立刻心领神会,放下手中灵酒,并从怀中掏出半只烧鸽。
曹教习此时看向季忧离开的方向,看看,看看,这才是真正的尊师重道啊!
天书院弟子无数,哪有天天劫教习银子花的!
这也就是季忧那小子走的早,若他晚走一步,非得让他看看什麽叫做榜样。
想到这里,曹劲松一惬。
不,还是算了。
他要是晚走一步,这灵酒和烧鸽一样也留不下,说不定还会被顺走酒杯和筷子.—.
随后的几日,季忧确实没有入殿,他自己倒也不在意,因为在进入融道境前,他还没那麽急切地要入殿深修,不过与之相反的,是外界的风言风语渐渐变多。
外院教习,还有一些则是原本就十分关注季忧的外院弟子,彼此之间议论纷纷。
「看来这季忧真的是入不了仙殿了。」
「入了内院,却进不了仙殿,我还从未听说过这种事—」」
「以往入内院的都是世家子弟,他本就是个意外,其实没有夜城山那件事之前,我听说内院几位长老还是几位欣赏他的。」
「这算不算是逞一时之勇,却断送了仙路?不知他可否后悔。」
陆清秋未能得偿所愿地进入到内院,此时已经将修行的重点放在了四处结交之上。
像她这样的,还有娄思怡丶孙巧芝,以及其他凝华境的外院弟子,都开始转换心态,不再夜以继日地苦修,而是放眼于家族的未来。
于是不少内院子弟都收到了外院弟子的邀请,宴请常有,消息互通也算迅速。
而关于五大仙殿都不太接受季忧的说法,也就此得到了印证。
闻听此言,众人反应不一,却都觉得他此时看到内院反应,后悔是必然的。
仙之大者,为生为民。
太古之战后,人族也不是没有过这种心怀理想之人。
可最后,还是被世间种种所牵制。
没有供奉便无法安心修道,无法壮大族群,便会被吞没,会消亡也正是因为季忧迟迟没有入殿的这件事而导致的风波,关于陆含烟等一众学子请教季忧该如何感应天书,却被对方塘塞过去,谎称不知的消息也开始不腔而走。
许多听闻此事的人都感觉不可理喻,甚至话里话外带着讥讽。
有人说季忧出身乡野,自小眼界便狭窄,只懂得眼前的蝇头小利,而不知为未来布局。
于是盛京之中,茶楼酒肆,但凡有修仙者聚于宴席,便都能听到这种言论。
「若我是那季忧,当日在那些仙庄愿让出两成供奉,我便会答应下来,再联合那些仙庄壮大自己的实力,生生不息,以至家族强盛。」
「不错,若我是季忧,当晚便传授天书感应之法,与陆家和方家交好,那陆家灵石无数,方家则是世家大族,还有亲眷在内院做长老,这长老亲传不就水到渠成?」
「这季忧,终归还是先天不足,此刻便暴露无遗。」
「先天不足?这是怎麽说的?」
「乡野出身者无不眼界狭窄,只注重眼前的蝇头小利,不知为未来布局,这是他们在乡野之中养成的习惯,倒也不怪他没这份心机。」
「其实我的看法,到有所不同。」
「王兄如何看他?」
「我觉得季忧这一路意气风发,以至于心态有些飘飘然,恐怕内心深处觉得不需结交,自己一个人也能在这青云天下撑起一个世家。」
「可我听说,那季忧也并非是不愿传授感应天书的方法。」
「那是为何?」
「他说他不知道如何感应天书,因为是天书感应了他。」
「这人—哈哈哈哈,他还真爱在师弟师妹面前吹嘘自己。」
此时秋意渐深,季忧正在内院房之中修行。
按照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的原则,不断冲击着神念的极限和洗炼肉体。
而除了这件事之外,他还每日都到清风讲堂,去听关于天道法则传授,随后便到紫竹禅林去观天道。
在此期间,温正心和班阳舒都曾来过。
裴如意如今留在了丰州,和温正心常有通信,而关于季寨的情况以及邱茹启灵的进度,裴如意通常都会写在同一封信中。
根据裴师姐所说,邱茹天赋不错,就是太过贪吃云云,倒也没什麽大事。
而班阳舒来的时候则告诉季忧,他现在在天书院有了个全新的称号,叫做孤勇者。
意思是他一不选道侣生生不息,二是在丰州杀人不留情面,三是拒绝传授外院弟子如何感应天书,似乎是妄想孤身撑起一个世家,十分勇猛且鲁莽。
季忧听后倒是不慎在意,只道美男子都是容易被误会的,随后便前往了紫竹禅林。
禅林之中弟子众多,见他走来,无不侧目。
「听说了没,这季忧昨日跟新入院的师弟师妹们说,不是他感应了天书,是天书感应了他。」
「学子与天书本就是相互感应,我们自己也知道,这样说也没错,可—以此来哄骗那些不明真相的师弟师妹,着实有些过分了。」
「他一直都是这般爱出风头,什麽一人七剑,什麽让人间道都在青天下,此刻颠倒黑白,我倒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其实他能感应天书,只不过是运气罢了。」
「为何?」
「我曾听殿主说过,季忧感悟天书那夜,正赶上掌教真人召唤天书,他便寻到了时机。」
「竟是如此?」
此时季忧已经走入竹林,寻到了自己的蒲团,盘膝落座。
对于别人的嘲讽,他向来都是不屑一顾,然后默默想把他们变成客户的。
只是后面那个掌教召唤天书的版本,似乎是他从未听过的。
季忧喃喃自语着,就见层云之上忽然有灵光大作,变幻无穷,不断呼啸,迅速没入了他的天灵。
刹那之间,他的神念便穿过了洞洞,不断在虚之中飞舞,最后没入了虚无山中。
山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混乱的天道在不断演化。
季忧盘膝坐在山下,开始神念观天,随后双眸渐渐合上,开始入定,尝试顿悟。
此时,虚霸之中有朦朦胧胧风声响起,由远及近,不消片刻,一赤足红裙的仙子飘然落于黑色山崖之上。
她那红裙的裙摆极短,露着修长而纤细的双腿,光滑如玉,白皙胜雪。
仙子五官极其精致,睫毛纤长卷翘,双眸灵动而深邃,红唇不点而朱。
只是仙子似乎十分烦躁一般,好看的眉毛轻挑着,粉润的足尖轻点,飘然间就从山崖来到了季忧的面前,随后抬起脚比量着,似乎想要踩他。
但那雪足仅仅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便又轻轻收回。
【不要打扰我修道,我不会再中途出关了】
颜书亦此时走到他旁边的黑色山岩上,乖巧坐下,随后托着腮盯着入定的季忧,眼眸轻眨着,不觉之间周身便开始有粉色的气雾缓缓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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