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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注视着,它一边殴打自己,一边辱骂自己,脸上却咧开一张巨大的笑脸。她感到毛骨悚然,并且注意到,克利切今天比之前的每一天,都要容光焕发。神采从它的每一条皱纹里迸发,刺得她眼睛发酸。

凯瑟琳忍不住道:“停下,克利切,别打你自己了——你一会儿要出门吗?”

克利切没有甩开拨火棍。它选择性地忠于凯瑟琳:当雷古勒斯在场时,它会观察主人的神情;当雷古勒斯不在时,它通常有自己的主张。因此,即便凯瑟琳命令它停下,拨火棍焦黑的钳子仍在向下击打。

克利切为身体上的痛苦而感到精神上的满足——这种满足甚至超脱奴性,而成为一种骑士精神——它第一次有机会为这个家族的光荣而出力。它咧开嘴,无比快乐地回答:

“叨光主人,克利切今天将荣幸地为伟大的黑魔王服务。”

凯瑟琳打了一个寒颤。好吧,它和它的主人有他们的主意,她可别走得太近。不过,如果不是克利切提起,她差点忘了雷古勒斯的存在——他有他自己的事做,而且据她观察,这些事并非黑魔王的指令——他静悄悄的,没让任何人察觉,除了凯瑟琳。他对她并不刻意隐瞒,而她也自觉地不去打探。

“那麻烦你转告雷古勒斯,今晚我不回来用晚饭。”

克利切应下了。凯瑟琳用完早餐,在楼上看了一会儿小说。临近中午,她找出一条绚丽到俗气的牙买加裙,戴上一顶能使整张脸陷入阴影的帽子,出了门。窄门在夏风中摇晃,她握着钥匙,脚步轻快起来,像个普通的麻瓜主妇朝着泰晤士河走去。

泰晤士河南岸,一处聚满天鹅的小码头,她在人群中找到了查理·唐森。

她挽住唐森先生的手:“你答应陪我去麻瓜剧院。”

而查理·唐森,也微微向另一边倾身,给她更多靠着他的余地。她身上有松饼、蛇莓酱和巴黎的味道,令他心花怒放。

“当然,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们只需要在两点之前入场就好,”他指向河岸对面的露天剧场,“那里就是英国国家剧院,四年前刚建成,今天下午就有一出——”

“别说!让我猜猜……”凯瑟琳打断他,“是等待戈多,对么?我小时候最爱看这个。”

查理·唐森哑然失笑:“这里是伦敦,亲爱的,我以为你至少会先说莎士比亚。不过你猜对了一点——今天下午这出戏,的确不是英国剧本,也不是法国剧本,而是俄国的。”

“是契诃夫吗?”

“一猜就中。”

凯瑟琳兴奋起来:“是樱桃园,是我向你提起过好多遍的樱桃园,对不对?”

“是的,我的凯瑟琳。”查理·唐森一把拉过她,“是你最爱的樱桃园。”

凯瑟琳喜欢读爱情小说,但在剧本上,她却出乎意料地,偏爱樱桃园——这一几乎不涉及爱情的剧本。女主角在巴黎与情人姘居,挥霍无度,重返故土时,身无分文的她不得不眼睁睁看着最爱的樱桃园被拍卖,被砍伐殆尽。

这是不被讴歌的女主,凯瑟琳却理解她。

每每重读樱桃园,抛开时代背景,她都认为女主角只有一件事不应该——不应该让自己身无分文地追求爱情。精神基础建立在物质基础上,二者不可替换。雷古勒斯无意中用威胁她的手段,那笔遗产,恰恰是她唯一在乎的。因此,她做出了让所有人难以理解的决定,自投罗网,回到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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