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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将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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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啼影乱,暮天将暗。

偌大的荆州长史府内,只有刘寅一家五口外加几个奴婢,跪在中庭。台传御史张斌(朝廷派驻各郡督查钱谷的事务官,类於财政|部监管|局)带几队衙兵鱼贯而入,分列肃立。

沉沉暮色压下来,将众人的影子拖长,刘寅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隐约听到身後家人强行压抑的啜泣声。

十二名台使仗身(钦差侍卫)身穿郁林白衣,腰间跨百炼钢刀,一字排开,身形如松;王揖站於阶上,手持黄麻诏书,冷漠的声音在这窒息的长史府中回荡开来:

“门下:

夫《春秋》诛意,礼所必惩;《月令》饬法,时无或纵。

荆州长史兼南郡太守刘寅,本卑门寒士,素乏操誉。

承时侥幸,遽秉要权。以斗筲之器,叨方州之任。

不思报效,反行苛酷。妄兴刑狱,滥逮士流。

凌轹经术之彦,三木横施;摧折清贯之望,五听俱废。

致使庠序辍诵,谤议腾於道路;仓廪废弛,怨嗟遍於闾阎。

岂非专擅福威,凌上虐下之验乎?

着即削其一应职守,黜留本州,补水曹参军之任。

主者告下,时速施行。

永明八年七月辛丑(发诏日期),散骑侍郎具官封臣王揖,宣。”

诏书末尾还有中书丶门下两省负责草拟丶审署和下达的几名官员的署押及例行书式如“奉被。诏书如㱏。”“谨重申闻,请可付外施行。”以及天子御画(画字)等。只是在宣读诏敕时,这些书式是不念的。

刘寅叩首及地,一字一顿:

“臣,刘寅,谨奉诏。”

王揖将诏书交身边仗身,仗身走到刘寅面前,刘寅再拜叩首,双手接诏,高於头顶。王揖神色轻松了许多,活动了一下筋骨,向张斌道:

“缴印封库这些事儿,就交给你了。”

张斌忙躬身说:“大人放心,下官办完,即刻回报大人。”

王揖手一背:“走喽。”

“下官送大人。”

至此,刘寅的妻子儿女再也忍不住了,都放声大哭。刘寅则面无表情。

“对了。”王揖停住脚步,看向刘寅:

“刘参军,我这次乘船来荆,发现你们这儿航道有点浅,尤其江津渡,泊船都不好泊,听说是上游泥沙越来越多,导致淤积,近期又有河岸坍塌,盗伐岸柳的事儿,你现在做了水曹参军,这就是你分内的事了。”

刘寅双袖一合,木然而拜:“卑职领命。”

......

残阳暮鼓沉檐坠,卖花声碎,市声如沸。

王扬双手抱臂,穿行在嘈杂的长街上。陈青珊默默跟在身後。

王扬的脚步很慢,却又极稳,像一叶孤舟缓缓划过潮来潮去的海,潮水在他身前分开,又在他身後合拢。小贩的油锅声丶孩童的嬉笑声丶酒家的叫卖声丶磨镜匠的吆喝声......各种声音从他身侧滑过,声声皆过耳,片声不沾身。

临江货栈的货已经被提走了,这个在意料之中,巴东王之前和他打过招呼,说过几天会运货,只是没想到这麽快。

他离开货栈后,第二个去的地方是如意楼。结果如意楼正在装修,密道也被堵死,一问才知换了掌柜。萧宝月之前说他做掉色袄这件事之後便算两清,以後她不会再提任何要求,王扬也不用再来她的院子。

王扬当时不太信这句话,现在看来,萧宝月说的很可能是真的。而换一个说法就是,萧宝月已经过了河,不再需要桥了。这个桥她或许暂时不好动手拆。但要拆一座桥,未必要自己动手......

王揖说的那番话有一定迷惑性,很容易降低人的防备。如果王揖心口如一,那对於王扬来说,算是比较顺的情形了。可逆境中需乐观,顺境时当警惕。王揖的话虽顺心,但有一个关键漏洞,就当事不关己的时候,自然可以高高挂起,但在这件事上,王揖是以身入局,相当於在巴东王面前,为王扬的身份打了包票。

他这个包票和谢星涵於王宴上说在义兴郡见过王扬可不一样。谢星涵不是王家人,见过一面,不知底细很正常。但王揖是言之凿凿说见过他,不管王扬说什麽他都一概照接,毫无躲闪。

王揖这麽做,图利也好,不得已也罢,亦或是其他什麽原因,总之一定有足够的理由才能让他去担这个风险。又或许他还觉得,即使他这麽做了,也不会出什麽问题,不管是巴东王,还是王扬,都不会出问题......

王扬凝神思索,不自觉地放下手臂,手中突然多了一个东西。

抬起手一看,原本深邃的目光顿时凝滞了一瞬。

是一块芝麻糖。

“很甜的。”陈青珊不知道什麽时候站到了王扬身边,拿着个荷叶包,表情无比认真地“推荐”道。

王扬将芝麻糖放入口中,一笑:“确实很甜。”

陈青珊见王扬笑了,凤眸闪过一丝欣喜,继续从荷包拿糖给王扬吃,王扬道:“一块就够了,我今晚吃大餐,吃这麽多糖干嘛?”

“大餐?就是那个鸿门宴?”

王扬笑道:“对,就是那个鸿门宴,不过......鸿门宴也能吃好。”

陈青珊想了想问:“是现在去吗?”

“现在太早,先去一个地方。”

......

“诶?你不是去南平郡了吗?”柳惔见到王扬,颇觉惊异。

王扬很自然地说:“没走上,我叔父来了。”

柳惔大喜,一把握住王扬手臂,激动道:

“太好了!带我去见令叔父!”随即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失礼,又加了一句:“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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