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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他念起裴小孩,借着酒意轻肆起来,挨近霍响问道:“我从前便听霍兄说过,你早年在沧县就有了家室,可有孩子?”
霍响是赵郡沧县人士,年幼习武,十三岁进了当地的镖局做趟子手,这辈子的指望本是自趟子手起一路爬到镖头乃至总镖头。只是他命中有奇遇,走镖路上因缘际会救下横崖天刀门门主的岳丈,得此契机拜入天刀门。他入门虽晚,却得门主青眼,更有习武天赋,二十七岁刀法大成。只是门主死后他深念门主一家大恩,不肯卷入门内权力斗争与门主之子相争,便弃刀远走再也不回。
直到数年后内斗不堪的天刀门丢失传袭宝刀,霍响闻讯归来同仗义相助的江行一道追回了那把刀,也由此结下交情。
霍响知这位江老弟心性至纯,与他言谈并不作伪,直言道:“有一个女儿,我求取千金也是为了她。”
霍响三言两语交代了事情经过。原来他早年为求武艺至臻之道常年居于横崖,妻子留在沧县为他侍养双亲并女儿。后来女儿霍琼英出嫁,因为霍响攒了些资财给她作嫁妆,便得以嫁入沧县一位小吏家中。霍琼英嫁人一年后生下一子,先天不足,至今五岁了尚不能下地,需名贵药材日日吊命。婆家由此埋怨刁难霍琼英,霍响得知后欲带走女儿并外孙、外孙女,但霍琼英不从。霍响只能资以银钱供外孙吃药,也让女儿的日子好过一些。
霍响话毕长叹一声,饮下半碗酒感慨道:“我空有一身武艺,愧负师友、惭对妻儿。”
江行听了他的遭遇,忍不住问道:“令嫒为什么不肯……”
霍响摆摆手:“我这个父亲于她,又比丈夫亲近多少?她念着丈夫、儿女,尤其我的外孙女小楠将来要嫁人,怎可带着她破家而出惹人闲话?”
江行细想了一下明白了霍琼英的顾虑,心下叹息,不免道:“妹子实在不易……”他顿了顿歉然道,“该说侄女。霍兄业已尽力,那双小儿自有福佑。”
霍响摇摇头:“琼英与你差不多年纪,你喊声妹子并无什么错。她带着两个孩子,尤其谦儿是那样的身子骨……年轻时我不肯蜷居沧县,一心要去外面闯荡。后来得入天刀门,全心在练武之上,心安理得抛弃家累。如今双亲不在、老妻亡故,女儿和外孙、外孙女咫尺天涯,却不知这人生是何等辛酸滋味,皆是我固执颟顸造的业啊。”
江行不知该怎么宽慰他,酒碗握在手里放也不是举也不是,罢了他猛地仰头饮尽,而后正视霍响道:“愚弟觉得霍兄你确实做错了,错在当初不顾父母妻儿。只是令孙的病,却并非是你的过错。你如今是侄女最大的倚仗,未来如何尚不可知,霍兄万不能颓唐啊。”
霍响点点头,亦满饮一杯。
江行不由得道:“于江湖人而言,漂泊无定才是常数,若是有了孩子到底该当如何呢?”
他的一句感慨倒叫霍响很在意,霍响斟酌了一番对江行道:“有一件事须得告知贤弟。裴相公府上的小郎君,此前来郡王府寻过我。”
“哦?”江行推过酒碗,问道,“他找你作甚?”
霍响便回道:“向我打听了些你的事。小郎君生性聪颖,借着与世子向我讨教武艺的契机旁敲侧击,但他毕竟稚嫩,我看出他对你十分在意,尤其是……”霍响清咳了一声,“倾慕者云云……”
江行端起另一只酒碗大饮一口,霍响见状继续道:“恕愚兄冒昧,这孩子与你生得颇为肖似,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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