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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应琢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着抽烟,抽得还是很不熟练。  我在心里猜测,方应琢与唐皓源的那番话触及了方应琢的伤心事,不然他怎么会看上去像一颗还没熟的杏子,一口咬下去又酸又涩。我只记得唐皓源是在提到“裴朔”这个名字时,方应琢的反应才尤为强烈。  我这才发现,我对方应琢其实一无所知。  方应琢已经在粟水镇打听到了关于我的一切,包括我那些不愿在人前揭露的伤疤,然而,我对方应琢却所知甚少,我只知道方应琢的学校和专业,知道方应琢有个行事作风令人发指的大明星母亲,除此之外,似乎就没有了。  我坐到另一个挡车石球上面,感到自己鲜少有这么纠结的时刻。  如果我现在询问方应琢,他也许会坦诚相待,也许会有所保留,但我最终选择了什么也没说。  毕竟,你对一个人的了解越多,就代表你与这个人的牵绊越深,可是如果对方注定是生命里的一个过客……那还是点到为止吧。  就像是在夏令营中遇到的伙伴,在一两个月的时间里,大家短暂地相熟,直至夏令营结束,每个人又会回到各自的人生轨迹。  忽然,我在形形色色的过路人中,看见了一个卖花的老婆婆。  她卖的不是精致的扎成一束束的鲜切花,而是在街边随处可见的黄角兰、栀子花和茉莉花,用一根根细线串好,挂在竹竿上。  离着那老婆婆还有段距离,我就闻见了那股亲切的清甜味道,香气的质感醇厚却不腻人。  在这里,卖花的人多,买花的人也不少,在潮湿闷热的夏夜闻见这一缕芬芳,心情好像也变得凉爽了一点。  于是,我站起身,走到那位老婆婆身边,她向我露出笑容,热情地招呼:“黄角兰、栀子花、茉莉花,选点嘛。”  “栀子花怎么卖?”  “三元一把!”  我身上总是会随身携带小额的零钱现金,刚好摸出三个一块钱钢镚,“那给我来一把。”  老婆婆乐呵呵地为我选起了花,一共四朵盛开的花,被宽大的绿叶簇拥着,香味沁人心脾。  我向老婆婆道了谢,攥着这一捧栀子花,递给方应琢:“送你。”  “给我的?”方应琢有些惊讶。虽然方应琢看到了我去买花,但不明白我到底要做什么,他怎么也没想到,收到花的人会是自己。  方应琢接过栀子花,深深地嗅闻了一下,又傻里傻气地笑了:“真漂亮,好香啊。”  “至于这么吃惊吗,”我不解道,“给你送花的人应该很多吧。”  方应琢笑着说:“那不一样。”  其实,这也不是我第一次送花给别人。  在黄雨霏还是我女朋友的时候,有次她模考失利,我见她情绪低落,就去后山那边摘了几朵野花,用丝线简单地扎了一下,然后送给了她。  但是方应琢的追求者众多,这些小玩意想必他也看不上。  这种哄人的小招数,不知道这次有没有灵验。我不太确定地问方应琢:“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有。”方应琢认真地说,“现在很开心,非常开心。”  这人好说歹说也是个知名大学的高材生,怎么语言就这么匮乏?我有些想笑,分不清是因为方应琢贫瘠的词汇量,还是因为方应琢笑得真的很傻。  我正准备问方应琢要不要回酒店,就听见方应琢忽然开口:“秦理。”  “嗯?”  “你知道吗,我爸是商人,我妈是演员,家里虽然不缺钱,但我从来不觉得父母爱我,他们做事只考虑利益,把我当做一件可以持续投资的商品。”  方应琢平静地叙述:“自打我记事开始,几乎没有过能自由支配的娱乐时间,行程是被规划好的,不仅需要报备,还有秘书负责记录,再汇报给我的父母,别人踢足球打游戏看漫画,我却一直被要求学习琵琶和书法,虽然我不讨厌这两件事,但也谈不上喜欢,因为早就习惯了,就像刷牙洗脸一样,变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  于是我只好重新坐回挡车石球上,静静地看着方应琢,偶尔点头,意思是我在听。  “因为没什么和外面接触的机会,我的朋友非常少,只跟两个发小走得近些,一个是刚才碰见的唐皓源,另一个就是裴朔,他们都和我同龄。”方应琢继续说下去,“其中裴朔的父母与我父母是至交,因此他们很放心我和裴朔来往。相对来说,和唐皓源的关系只能称得上普通朋友。裴朔经常偷偷带我出去玩,也是在他的引导和鼓励下,我才渐渐发现原来自己喜欢摄影。”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方应琢一口气讲这么多话。  方应琢似乎讲得有些累了,垂下眼睫,从背包里取出矿泉水喝了一口。  我尽职尽责地充当捧哏,问:“那后来呢?”  “高考以后,我和裴朔都选择了R大新闻系,没想到唐皓源也报了填了这个志愿,我当时非常意外,因为我记得他明明对金融更感兴趣。新闻系男生少,我们三人又被分进同一间宿舍。”方应琢说,“那段时间的快乐很纯粹,可惜没持续多久,裴朔就在大一那年的冬天去世了。从他确诊胶质瘤四期到死亡,只有一个月。”  作者有话说  今天体检竟然抽了七管血  明天也更,还是期待大家的评论哦3!第23章 舌尖  一则轻描淡写的讣告,毫无预兆,让我愣了愣神,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  方应琢大一那年的冬天……也就是三年前,跟我现在的年纪差不多。  讲话期间,方应琢的语气一直很平静,但我心里清楚,这不过是方应琢用来掩盖内心哀恸的方式,也许时间能抚平伤痛,可是当旧事重提,无异于将愈合的伤疤残忍揭开,再次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  方应琢是个寡言的人,可是成年人的世界也需要情绪的出口,就像我忍不住在悬崖边对方应琢吐露实情一样,他之所以会对我讲这些事,恐怕正是因为我们是彼此生活中的过路人,可以短暂地收容对方为期一夜的失控。  在这种时候,我的内心也只剩下感慨世事无常这一个想法。  我又想到第一次见方应琢时,在他的卡包第一页见到过一张拍立得照片,是方应琢与另一个男生的合影。画面中的两人看起来关系匪浅,现在一想,也许另一人正是方应琢的挚友裴朔。  我的人生先后经历过奶奶和秦志勇的去世,前者的离开没让我感到有多悲痛,至于后者,我只觉得他死不足惜,死有余辜,也不知道这对母子在地下团聚以后会说些什么。于我而言重要的人,大概只有余红菱了。  我叹了口气,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我……天生喜欢同性,但我没发现唐皓源也是同性恋。”方应琢说,“他一直误以为我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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