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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什么事了?”陆双楼边问边解下背在背上的长匣子,匣面一掌宽,周身雕着独特的暗纹。

他踩着屋瓦,胳膊放在膝上,看着远方说:“我只是在想,如果税赋落在每一个百姓头上就像雪落屋檐一般轻悄就好了。”

可现实里,却如山一般压下。

“我从前在砂岭,每个人都分了地,虽然地里很难种出好的庄稼,收成也差,但税却并没有比其他地方低多少。很多人交不起,不想离开家园,就只能想办法种蜃心草,这在西北是最值钱的作物。然而私下栽种蜃心草是违律的,一旦被发现,不止作物被毁,人还要受示众鞭笞的处罚。”

“若地里收成能够在缴税后果腹,我想没有多少人会愿意冒险。然而天时地理不受百姓控制,税赋徭役也无法改变,他们没有选择。”

陆双楼认真地听着,他知道秦甘路的地理环境比甘中路还差,但仍觉莫名:“你因为这个不高兴?可是你走出来了,和他们远隔千里,也并不能改变什么,何必在意?”

他从打开的匣子里取出一把油纸伞,旋开来擎在两人头顶,顿时隔绝了雪幕。

“你说人生很长,然而从离开稷州之后,每次和你见面,我都不能确定还有没有下一次。”陆双楼扯开嘴角,是他惯常的漫不经心的调子,“所以我觉得,及时行乐最好。”

他想了想,“具体来说,就是想做什么就做,别管其他人。”

贺今行怔愣半晌,最后失笑着摇了摇头,“人生于世,红尘滚滚,岂能完全遗世独立?不过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想做的就要坚定地去做。也罢,不提了,你这匣子是什么?”

“漆吾卫的制式装备,各种工具都有,当值时带着还挺方便的。”陆双楼把长匣递给他。

他抱着匣子,慢慢地看。两人都没再说话。

檐上雪下,天地间便只有这一把伞。

第063章 六十

腊月年光如激浪,腊八粥似乎还没喝几天,就要忙着给灶爷上贡品。

朝会上又吵了两轮,就各级官员的俸禄具体该减多少、之后又该折多少来回车轱辘,把米粮银钱布帛都抠到分厘之后,削俸禄减贴补的公文终于从宣京发往全国各地。

一匹驿递的快马混在买卖年货的人流里出了城,一路皆是喜气洋洋。哪怕上了官道,人烟也并不见少,赶着回乡的马车与商人载满货物的板车比比皆是。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两匹骡子拉的大车,伙计甩着鞭子,背后是捆堆成小山似的木炭。天色阴阴,远看便像一团黑云。

北地冬寒,柴炭买卖随处可见,毫不新鲜。驿卒又带着三百里加急的公文,是以并未多看。

然而他与骡子交错而过,其后却是同样的炭车,奔出很远,木炭换成了柴禾,仍未见到头。这下他十足地感到惊讶:这得有多少石的货,怕是上万了吧?想必货主一定是个大商人。

及出数十里,分了几条岔路,官道才显得空阔起来。驿卒加快速度,策马飞奔。

谁知转过弯,就见长路尽头轰隆隆奔涌来一支马队。马看着不多,但胜在气势骇人。

打头一杆巨大的玄色牙旗,正中一只硕大的白虎头;其后是一杆稍矮几寸的将旗,随风张扬间露出一个遒劲的“顾”字。

驿卒瞪大眼,仓促勒马转向一边的草野,而后滚下马,在道路边单膝下跪,吼道:“小的京南驿卒,参见顾大帅!”

马队从他面前如狂风般卷过,踏起尘土无数,留下一道短促有力的声音。

“公务重要,去吧!”

“是!”驿卒也用力应声,呛了一口灰尘,咳嗽着起身,却毫不在意地望着马队背影,眼里难掩炽热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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