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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兴盛之域(二合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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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克拉夫特的视角上,那个一直俯身趴在桌面上丶看似与其它真菌寄生躯壳大同小异的躯壳,在三人接近观察那个掩人耳目的珠宝盒,无预兆地动起来。

仰头丶抬起上身,薄如血液涂片的红光在桌面上飞速扩张。那个光源,是他认识的东西,一颗金属底座固定的粗糙矿石,在胸口晃荡,照映那张不该能存在表情的脸。

鼻翼丶中隔软骨还有嘴唇已经被分解殆尽,而面部肌束抽动着,反常地没有萎缩倾向,由真菌组织填充了其间空隙。

它单手撑起身体,一个简单的动作显示出了鳞状菌蕈层下膨胀的肌肉,用的却是与其它躯壳大相径庭丶符合人类通常习惯的姿势。

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发生了,在同类只保留了骨架和最低限度的肌肉供一次性活动的情况下,它居然存在着依旧运作的呼吸系统,将空气填入胸腔,混合着迷幻色彩的孢子尘雾高速喷吐而出。

克拉夫特拽着马丁与库普后退,但一套盔甲加上两人体重严重地拖累了速度,无法与尘雾扩散相比,竭尽全力也没能退出笼罩范围。

失去意识前最后一秒,他脑海里回荡的是远去的气道烧灼样疼痛,还有那串疑似人声的发音。

【它是有意识的】

……

……

马丁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胳膊,这花了大概十馀次呼吸的时间。

距苏醒已经有一会了,他没有做出举动,也没有睁开眼睛,努力回忆着自己是怎麽落到这里的。

答案是没有答案。一团浆糊的思绪中只有窒息感丶下坠,像围猎时独自追入深林,来路被茫茫林雾和落叶遮罩不见,晃神又忘了是追逐着什麽而来。

按经验判断,可能是掉进了很深的陷阱中,那种下坠很漫长,但枕在身下的手臂知觉还在。

继续装睡了一会,马丁确信自己没被挖坑的敌人俘虏。随着精细感觉回归,不太舒服但安心的坚硬盔甲卡压让身体知道自己仍被保护着,而四肢也没有束缚感。

他悄然酝酿着力量,眼睑轻轻睁开一道缝隙,观察所在环境。

几近于无的菲薄光线,描摹出了一些膨隆轮廓,很难确定那是重叠光斑还是切实存在的实体。它们填满了全部视野,多到使空间有些拥挤,既不是建筑内的砖石梁柱,也不是森林树木的枝干。

马丁试着翻了个身,发觉地面异常的柔软湿滑,难以着力,铺着很厚的一层苔藓。隔着手套摸了一把,能模糊地摸到柔密的绒毛质感。

像放大很多倍的毛毯,不过远比那厚实得多,以至于触不到被盖住的附着面。

全然陌生的触感,他找不到任何相似的东西来与之对应,尤其是直觉显示它是植物样生长的活物。

这种感觉不存在于过往认识中,使迷失的茫然加重。

双眼忍不住张开,适应着光线,那些亦虚亦实的轮廓也清晰起来,向他展示出昏暗中被隐去大半丶但仍不容忽视的丰富色彩。

不是光斑虚像,而是些充塞四周的实物。试图挥散它们的手,却切实摸到了那些随着色觉恢复愈发真切的轮廓,比想像中更近。无法伸展的拥挤和手上韧性触感宛如落入某个巨大的牛胃中,身下是抚刷着食糜的纤毛。

他赶忙起身,与那层「大号苔藓」拉开距离,这些东西在盔甲的缝隙中刷过,随某种节律轻微摆动。

而此时,彻底适应了暗光的眼睛终于看清了那些东西。

【菌菇】

庞大如风车磨坊磨盘的菌菇,从每一处有间隙的地方长出,使整个空间看不出原来模样。脚下那些「苔藓」是铺满地面丶无风摆动的菌茸。光亮来自于被探出伞盖和垂落丝绦遮掩大半的拱形窗,那种形制是在这离奇地方唯一眼熟的东西。

一扇祷告室花窗。脑海里的云雾散去了一些,记忆循着这道开口倾泻而下,马丁意识到了自己身在何方。那座教堂,还有那个引人注目的盒子,以及身边传来的警示惊呼,然后然后就是拉扯丶喷涌而来的尘雾。

对照拱窗位置,他大致找到了出口方向,打算尽快离开这个被菌菇占据的祷告室。在这的每一刻都让人感到扭曲怪异,与那个异教徒胸腔内的模样莫名的相似,只不过这次被沁染的是建筑的器官。

地上的菌毯消泯了步行声音,而盔甲碰撞的响动在极静中被放大。他下意识地停步倾听,无从判断自己制造出的声音是被满墙的巨蕈吸收,还是传至回声都无法返回的极远处,被什麽生长菌丛的东西听闻。

但马丁不想脱下自己的盔甲,失去在这里最重要的安全感。他选择放缓动作,小步但仍不能避免噪声地挪到门口前,握住松动的金属门把,稍稍推动。

门把连着周围一整块蚀空的腐木凹陷下去,生长在门面上的托盏形菇群牵扯掉落。这破坏了某种危若累卵的平衡,祷告室门面上的斑驳漆皮胀裂,整扇地在面前倾塌,掉落的碎屑质感与吸饱水分的乾面包无异。

垮塌的残片与声音一同散开,教堂正厅出现在眼前。

他并没有如所想的那样回到正常建筑中,更大的空间为为菌菇提供了更多的生长馀地。它们不受限制地生长着,高大的柄部木质化,拥有了支撑巨大自重的能力。菌盖如伞面张开,表面的凸点硬化凝缩成块状的深色物质,像树冠上结出的橡子,而愈发繁密的铺地细绒就是这片菌菇之林的草甸。

若光是如此,还不足以使多日来饱受非常遭遇洗礼的精神动摇。真正让他感到发自内心惊恐的,是在这片菌林中央那条带状的空地,粗壮的菌菇被撞开碾碎,四分五裂的菌绒地毯上是让人无法据此想像其主人行动方式的痕迹。

它像是数条巨大的蛇径交错,从敞开的教堂正门通向布道台。

而那座布道台上,尤为茂盛的幸存菌绒间,有着仿佛生长利齿的长舌舔舐过的深痕。疑似血液乾涸的黑红色残留,大片泼洒迸溅,将台面本身颜色掩盖。

眼前场景引起的联想令脑海一片空白,思维无法理解为何整座教堂变成了这番模样,而那制造出菌林压径的东西又有是什麽。他愣了一会,意识到比一间房间丶一座教堂被侵蚀更严重的事时,恍若隔世的恐惧才姗姗来迟。

不再在乎是否会造成声响,马丁掉头冲向祷告室的窗户,掰开菌丛看向外界,形影绰绰的斑斓菌菇轮廓遍及屋舍巷道,高过屋檐丶树梢,沐浴着绝不可能是月光的晦暗光线旺盛生长。那些最为高大丶可能是「成熟」硬化的部分,伞面凝结着黑红色矿物样颗粒。

而那个最可怕的想法也以最直接的方式得到了证实,一个疯狂而繁盛的世界——仅限菌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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