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9章 劫数命定(2 / 2)
我们的疑虑是叛徒,它们使我们害怕去尝试,从而使我们失去本可以赢得的美好。
——莎士比亚《辛白林》
亚瑟的点评声在她的耳边炸响:「殿下,正如莎士比亚所言,世上不缺聪明人,缺的是迈出脚的胆子。」
她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妈妈,又望了一眼不远处沉默无言的莱岑夫人,心中某个坚硬的东西,好像忽然悄悄的破碎了,又好像在碎裂的缝隙中生出了一朵小花。
她没再等,而是捧起花束,轻轻地向前踏出了一步,又一步,悄悄越过遮阳伞的边缘,从礼宾次序的边缘,迈进了现实的阳光之下。
她那双尚未完全长成的脚穿着不合脚的礼仪靴子,在石板码头上不紧不慢地踏出了一条通向船梯的路。
而她身后的成年世界,似乎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这一行动的出格。
她要把这束花,亲手交给她的舅舅。
就在此时,甲板上的埃尔德敏锐地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朝舷梯处靠近,他一眼便看见了那束色彩艳丽的花束。
出于本能,他理所应当的认为这是海军部安排给「凯旋归国将士」的欢迎花环,一瞬之间,不由喜上眉梢。
埃尔德摇着脑袋低声叹道:「让淑女走这麽长的路献花,是不符合绅士风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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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等达尔文反应过来是怎麽一回事,埃尔德便拔腿快步,拽着帽子就奔了下来。
「殿下请留步!小心舷梯!」码头的礼兵这才发现不对,可他刚喊出口,埃尔德却早已双脚着地,恭敬而又激动地把手向着维多利亚探去。
「哎呀,小姐,您来得正好。这花,是送给我……喔,不对,是送给我们的吧?」
紧接着,埃尔德挺直胸膛,踏前一步,微笑着,不容分说地从维多利亚手中接过了那束鲜花。
维多利亚怔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想要收手,可为时已晚,因为她的怀里已经什麽都不剩了。
埃尔德正一脸「感动得要落泪」的样子,他深深地向维多利亚鞠了一躬,声音洪亮到连远处的军乐队都听得一清二楚。
「感谢您,好心的小姐。你这份敬意,我替贝格尔号全体船员收下了!愿上帝保佑您这颗纯洁的心!」
说着,他还朝周围欢呼的人群挥了挥帽子,紧接着又深吸一口气,打算朝高官们所处的礼宾台致意。
可还没等埃尔德过完瘾,他就听见了一道稚嫩而冰冷的声音,低低的从他身后传来。
「你是谁?」
埃尔德一愣,他转过脑袋,看见那位小姑娘正盯着他,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里完全没了方才的羞怯,而是一种肯辛顿宫仆从们都熟知的带着王室高傲的不悦。
她不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
委屈丶惊讶丶失望,甚至还有些……伤心。
埃尔德正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地望着女孩的眼睛,他也没搞懂这姑娘到底在悲伤个什麽劲儿。
难道是因为我没给她签名?
埃尔德想着想着,就开始从上衣兜里掏签字笔。
「殿下,殿下请退后!」只见一位穿着黑色燕尾服丶胸前佩着银扣的海军部官员着急忙慌的从遮阳伞下冲了出来,满脸惊慌地挡在两人之间,伸手拦住了正准备再度致意的埃尔德。
紧随其后的,是银鬓整齐的第五代格拉夫顿公爵亨利·菲茨罗伊,他神色难堪的一边走一边冲着菲茨罗伊上校喊道:「罗伯特,你的人在干什麽蠢事情?」
菲茨罗伊上校虽然不知道具体出了什麽事,但是他听到叔叔的这声斥责,表现的也没比埃尔德见到叔叔的反应强到哪里去。
他悻悻地摘下帽子,朝叔叔行了一个略显僵硬的军礼:「亨利叔叔,您今天……」
格拉夫顿公爵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菲茨罗伊上校脸一红,立正站好:「抱歉,公爵阁下。」
格拉夫顿公爵一边快步走上前,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帕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他快步来到维多利亚面前,脚步顿了一顿,随后单膝下跪,低头躬身道:「殿下,对于我侄子麾下船员方才的轻慢与莽撞,我在此代表他郑重向您致歉。」
港务局的官员们也赶快挺身而出,他们摘下礼帽,语气近乎懊悔地开口道:「殿下,错在我们。利奥波德陛下乘坐的船只原定是在贝格尔号之前进港,只是不知为何,贝格尔号抵达伦敦的时间提前了,虽然半小时前我们已经将这个消息通报给了肯特公爵夫人,但是我们却忘了您可能还不知道,这……这完全是我们的工作失误。」
港务局的致歉话音刚落,一阵突如其来的骚动打断了现场的紧张气氛。
「让开,别踩我鞋!」
「亚历山大,现在是你那一身膘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努把力,往前挤!」
「喔!上帝啊!我的腰!」
只见围观人群猛地一晃,一位穿着考究的绅士被硬生生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紧接着,又有两道身影也随之跌落在他的身上。
在以泰山压顶之势暴击了倒地的亚瑟后,大仲马和狄更斯一左一右,就像两只翻了肚皮的西瓜虫一样咕噜咕噜的滚到了旁边的空地上。
「该死!查尔斯!亚历山大!」亚瑟捂着胸口痛苦至极道:「我说了,我心脏不好!」
维多利亚盯着他们看了半晌,这才发觉来人好像有些眼熟。
一时之间,她甚至把生气的事情忘了,情不自禁的走近了两步:「亚瑟爵士?」
亚瑟正挣扎着坐起,手肘还撑在地上,直到听见那声脆生生的「亚瑟爵士」,他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中了一般,瞬间清醒了。
亚瑟猛地抬头,这才发现不远处那位满脸错愕的公主殿下正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亚瑟的脸顿时变了颜色,他先是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强撑着老腰站直了身子,随后拂去外套上的灰尘,拍平裤腿的褶皱,伸手抹了抹被大仲马压歪的高礼帽,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过多久,整个人便又像是苏格兰场挂着的那副画像一样了。
他深吸一口气,鞠了一个标准绅士礼:「殿下。」
维多利亚眨了眨眼,语气中带着些好奇:「您……怎麽会在这里?而且……您刚才是不是被那位胖先生摔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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