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苏格兰场的89团(2 / 2)
在军旅中历练多年的康罗伊从旁解释道:「那位战死在滑铁卢的『魔鬼』皮克顿将军,肯特公爵殿下健在的时候也说过,皮克顿将军作战勇猛,但是恐怕只有上帝才知道,他的那张嘴巴里会突然蹦出什麽脏词儿来……」
肯特公爵夫人闻言恍然大悟:「皮克顿将军……他原来是不是88团的指挥官?驻扎在德文波特的那个皇家爱尔兰燧发枪团,我们去年夏天才去视察过的,德丽娜还授予了他们新团旗。」
康罗伊闻言纠正道:「殿下,授团旗的是89团『布莱尼的猎犬』,他们曾经是布莱尼勋爵的下属。而皮克顿将军曾经率领过的是『魔鬼之师』88团。」
亚瑟笑着开口道:「倒也不是完全错了。因为88团与89团都是爱尔兰团,确实很容易记岔了。如果不是我在苏格兰场服役过,而苏格兰场里又有从88团和89团退伍的老兵,并且他们还经常为了谁是『最爱尔兰的爱尔兰团』而争吵,我肯定也会经常混淆。」
维多利亚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发问。
由于她去年参加了89团的授旗仪式,并且亲手将新团旗交给了该团指挥官罗兰德·希尔子爵,所以她对这支部队颇有好感,她当然希望她的团才是最强的爱尔兰团。
「那您觉得,88团和89团谁才是最爱尔兰的爱尔兰团呢?」
亚瑟笑着回道:「那这要看您问的是谁了?如果您问的是89团的老兵,那一定是89团。反之,88团亦然。这两支部队都拥有着相当光荣的战史。」
「那如果我一定要问您谁最强呢?」
「嗯……如果您一定要问的话……」
亚瑟思索了片刻:「先说88团吧,在1810年的布萨科战役中,在战场局势不利的情况下,88团站出来挽救了局势。据说威灵顿公爵目睹了这场战斗后高呼:我从未见过比88团刚才那次冲锋更英勇的了。而在的罗德里戈城围攻战中,『魔鬼』皮克顿将军对他下属的『魔鬼之师』发表了特别的讲话:今晚我不打算依仗火药,我们将用冷兵器来解决这场战斗。接下来,88团说到做到,他们排成横队向对手推进,当他们距离法军阵地300码时,法军从右到左向他们倾泻了一阵火力。但88团不但没有溃散,反而在遭受冲击后迅速恢复,并填补了缺口,然后开始以两倍速度加速前进,直到距离敌人仅50码处才停下,发起一轮射击,射击结束后,88团便在皮克顿将军的喝令下,毫不迟疑地提起刺刀对山坡上的法军阵地发起了冲锋。」
维多利亚忍不住好奇道:「那他们最后赢了吗?」
「当然。」亚瑟笑着应道:「88团还从未在白刃战中失利过,若非如此,苏格兰场也不可能任命从88团里退伍的军官为剑术教官。」
「那89团呢?」
「89团嘛……」
亚瑟一想到当年89团在苏格兰场受到的群体嘲讽就头疼。
相较于刺刀见红的88团,89团在拿破仑战争中的表现简直可以用惨澹来形容。
该团1793年组建后的第一次战斗,便是约克公爵组织的荷兰远征,在佛兰德战败后,不列颠谋求从法国手中保卫荷兰的想法彻底宣告破产。
随后,该团被调往爱尔兰,在布莱尼勋爵的指挥下,镇压了爱尔兰叛乱,并在葡萄酒山战役大胜叛军,而该团的绰号「布莱尼的猎犬」也正是由于其顽强追捕叛军的表现得来的。
在此之后,他们又奉命启程保卫汉诺瓦,结果途中遇风暴,在荷兰海域把团旗给丢了。
半岛战争时,他们在布莱尼勋爵指挥下,于富恩吉罗拉战役发起刺刀冲锋,但最终战斗失败,大多数士兵战败被俘,团长布莱尼勋爵甚至被法国人关押了四年之久。
当然,89团也不是总打败仗,只不过他们最辉煌的战果并不是在欧洲,而是在北美和亚洲。
在英美1812年战争中,他们在克赖斯勒农场战役丶布法罗战役等一系列战役中都打出了上佳表现,而在1824年的第一次英缅战争,他们是第一支沿伊洛瓦底江进军阿瓦的部队。
但不管怎麽说,把两个团的战史摆在明面上,谁都知道哪个团的战斗力更强。
「如果一定要我在这两个团之间选出一个最强的……」亚瑟将茶杯稳稳放下:「那我只能说,88团在战场上是最锋利的刺刀,而89团,是最耐用的老步枪。」
维多利亚眨了眨眼:「耐用的老步枪?」
「没错。」亚瑟笑道:「刺刀或许能一击致命,但它必须近身,而步枪不必。刺刀赢得的是一次冲锋的荣誉,步枪守住的,是长期拉锯的阵地。而且,殿下……」
他语气一转,变得正经了几分:「89团虽然没有88团那样耀眼的战功簿,但他们经历过的却是最不荣耀丶最不浪漫丶最难熬的那种战争——远征失败丶途中失旗丶主官被俘,却始终没有解散,也没有动摇军纪。他们熬过了最漫长的囚禁,也打赢了最不起眼的胜仗,比如在克赖斯勒农场丶布法罗丶朗伍兹那样的地方,没有荣耀,却有牺牲……」
维多利亚听得极认真,她沉静了片刻,理解了亚瑟话中的潜台词:「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
亚瑟微微点头:「从来没有。」
一旁的肯特公爵夫人也不觉莞尔:「听您这麽一说,我倒更喜欢89团了。作为一位母亲,我更欣赏那些知道自己不是最强,但依然坚持到底的孩子。屡败屡战,百折不挠,爵士,您也是苏格兰场的89团。」
亚瑟本来只想借「老步枪」这个说法回避维多利亚的提问,既安抚小姑娘的情绪,又不至于多说几句违心话。
谁知一句回护之词竟被肯特公爵夫人顺水推舟,评价成了「苏格兰场的89团」。
亚瑟噎了口气,一时间竟没能接话,最后只得陪了个笑脸:「如果我真是苏格兰场的89团,那我得感谢当年伦敦塔下的时候,我起码没有被暴乱者包了饺子。」
「包饺子?」维多利亚一头雾水。
「是士兵们的俚语。」莱岑夫人不动声色地插话道:「指的是在战斗中被敌军包围得水泄不通。」
维多利亚恍然:「那布莱尼勋爵……他是不是也在富恩吉罗拉被包了饺子?」
康罗伊微微点头道:「可他没有逃跑。他知道那场冲锋注定失败,但他还是带着人冲了上去。因为那是命令,是职责。」
就在这时,维多利亚忽然挺直了身子,像是想起了什麽。
「洛伊莎!」她轻声唤道,一名年纪尚轻的女仆随即快步上前。
「殿下,有何吩咐?」
「去储藏室,把我那只嵌了绿松石的小书写盒取来。就是我去年去德文波特的时候带的那只,上面贴了89团团徽贴纸的那只。」
洛伊莎一愣,旋即行礼:「遵命。」
维多利亚转向母亲,低声解释道:「妈妈还记得我去年授旗的时候,晚上回来写的那本小册子吗?我把89团的服装丶徽章丶团歌甚至连他们的行军脚程都记下了,但后来没写完……今天听了亚瑟爵士讲的这些,我想把这段也记下来。」
肯特公爵夫人并未阻止,只是看了亚瑟一眼,颇为感激的笑道:「看来您今天为我们讲了一个好故事,甚至把德丽娜的求知欲都激发了。」
「这是我的荣幸,殿下。」
亚瑟笑容真诚,但是当他听到「书写盒」这个词儿的时候,眉头却不禁皱了一下。
像是肯辛顿宫这样的地方,书写盒肯定有不少,但是维多利亚口中的那个,该不会正好是象牙那个的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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