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2章 校园明星(1 / 2)
第1012章 校园明星
汉堡的二月,校园的落雪已经化了乾净,空气里依旧残留着晚冬的寒气。
「介意麽?」
男人摇摇头。
于是,画家站起身走了过去,滚轮滑动的声音过后,客厅边半开的窗户被关紧,桌子上的一片纸页被最后一缕吹进来的风带落到地上。
室内变得更安静了。
「我的家乡在靠海的热带,那里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冬天,来国外读书了好几年,一开始的时候,见到下雪认为很有趣,时间久了,却还是觉得冷的不适应。汉语里有个词汇叫做『叶公好龙』,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
顾为经挥挥手,示意用不着罗伯特。
他半跪下身,自己捡起了那张便签纸,放到了桌案之上。
「哦,我知道……你是想写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抱歉。说这些事情,是不是挺无聊的?」
「没有,没有,挺有趣的。」
「一个怕冷的画家,却画着冰雕一样的作品?」
罗伯特心里想着,是否可以把这句话作为今天这篇采访文章的开篇?他们之前聊天,谈到了顾为经那幅此前失窃的画作。
它的名字就叫做《寒冬》。
「绘画所反映的自然和真实的自然总会有所区别。」
顾为经说道,人们看到自然元素的时候,往往基于一种普遍的观察,比如说,冰是透明的,玫瑰颜色鲜红,树木呈现棕褐色……这些观察全部都基于一种视觉的常识。
但在画家的笔下。
纯净的冰也可以呈现出火与烟混杂在一起的离子态,玫瑰可能像是雾一样,而树木……它可能呈现出海一样的流溢的蓝色。
未必一定要这麽画,画家顾为经说,他只是随便举个例子。
风景画在美术史上的定位难免会有些「尴尬」,尤其是对于水彩这种艺术形式来说,更是如此。
顾为经抬起手,指向了墙壁上所悬挂的那些照片。
「那就是曾经的水彩。又不止是曾经的水彩。」
有那麽长达几个世纪的时间,交通方式落后,生活的节奏很缓慢,很可能很多人,很多农夫,小市民,甚至是中产阶级乃至于半上流阶级,也可能在很小很封闭的地方,度过自己的一生。
甚至「旅行」本身就是一个「伪概念」。
人为了什麽要去旅行?一个人可以为了看病去大城市,可以为了做生意把货物从一个地方运输到另外一个地方,可以为了求学,可以为了「闯出一番天地来」……这些概念都很容易被理解。
但人们很难理解「为了旅行」而旅行。
旅途对很多人来说,意味着风险,疾病,不确定性因素,意味着你要从一个自己所熟悉的地方,到一个自己所陌生的,无法适应的地方去。
甚至旅行便意味着死亡。
中世纪结束,到了十七世纪,乃至十八世纪,壮游「Le Grand Tour」开始在欧洲大陆盛行,有些人开始在成年以后,选择去中欧,选择去希腊,去维也纳,威尼斯或者佛罗伦斯当然还有罗马进行游历。
但这样所谓的风尚,仍然只是限于极少数人的特权。
想进行这样的游历,起码得有属于自己的私人马车,而一次充满风险的长途旅行,花掉相当于今天的一百万美元都是有可能的。
「水彩画家的作品,很大程度的提供了整个社会——对于远方风景的想像。让住在群山之中的人,见到海是什麽样的。让住在海那边的人,知道群山的风貌,当然,还有壮美的瀑布,各式各样的风景建筑,冬天的落雪,夏天的花田。」
「但到了十九世纪,一切都不一样了。然后是二十世纪,1900年人类还在坐着马车出行,半个世纪以后就登上了月球。再过几十年,大家已经开始用个人电脑,在网上互相发送电子邮件了。每十年,人类社会所发生的变化,要超过之前的一千年的总和。而水彩呢,水彩依旧还停留在原地。」
「人们真的还需要一种——视觉奇观似的彩色画片麽。工业革命的发展,极大地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如今买一幅精美的手绘水彩画的价格,足够买两张来回几百公里的火车票。水彩的一大特色,就在于对于现实的精准还原,但画的再如何精巧,论透视,论光影,论造型的精确程度,在几十欧的二手电子相机咔哒一响之前,都是无力的。」
「整个写实风景画似乎一并在这样的响声面前,陷入到了强烈的存在主义的危机之中。它们为什麽还要存在,它们的存在还有什麽意义?」
罗伯特回想着他和顾为经此前的对话。
罗伯特忍不住总是想把「顾为经」和「戴克·安伦」两个人放在一起悄悄的比较。
这两位都是同一家画廊的签约画家,都在同一家博物馆举办过个人画展,职业生涯因为马仕画廊而交织在一起,甚至在艺术行业里的「地位」也都相差仿佛。
顾为经一炮打响,风头正盛。
戴克·安伦也曾经风光过,有着稳定的受众群体,更有着顾为经所没有的超过十年时间的市场沉淀。
他们两个也是罗伯特所采访过「地位」最高的职业画家。
甚至。
见面后的带给罗伯特的第一印象都差不多……实话实说,不算好。
起码都算不得「惊艳」。
无论是见到戴克·安伦,还是见到顾为经,一开始罗伯特都有一种「光环褪去,大失所望」的感受。
想想看,戴克·安伦,艺术的超人。
MAN!
Superman!
只要把内裤外穿,带上红披风。一只手能拖起空中女王波音747,另外一只手能扶正比萨斜塔,两只手一起能推着地球倒着转,还能站在纽约摩天大厦的楼顶月牙天……呃,好吧,最后那个串台了。
但凡有胆子叫这个外号的人,他到底得有多酷啊。
罗伯特是抱着觐见的心态去的,结果酒店房门一开,出来一个胡子拉碴,既憔悴又疲惫的中年大叔。
而这次,则是顾为经。
对方是人生中所出售的第一张作品,就卖出了101万英镑的人。
他的起点就是很多一线画家的终点。
这种有特别意义的重要作品的价格肯定不能代表他的真实作品均价,除以十,如果顾为经最后的普通中尺寸的作品,能卖到几万美元——这也相当于一些双年展的金奖获奖作品的价格。
更别提,对方个人经历的传奇性。
是他发现了那张传说是《油画》杂志所纪念的K.女士的作品,是他卷入了那场轮船的劫案之中。回来以后,伊莲娜女士把《油画》艺术总监的职位辞了,成为了他的个人经纪人。
有小贼连夜打破了窗户,跑过来偷走了他的作品。
有一百家媒体想要采访他,NBS电视台想要为他拍摄一支个人纪录短片,结果全部都被不留情面的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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