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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2章 有剑则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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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进院子,三层小楼,古墙青石,花树稍微点缀。将沉重的大门一合上,宁静就围拢了院子。

这里确实也不是闹市,周围房屋很少,东接清河,北望西池,神京九成五都是亭台楼阁,但立在小楼上东北望,所见竟然都是湖河葱郁,如处乡野,几有隐居之意。

庭下甚至还有一片不大不小的平旷场地。正宜用来练剑。

「这样,明姑娘你就有宅子住了。」裴液笑道,「云琅那个也太年久失修,我瞧这天又有些昏暗,万一下雨,不知要漏进多少水。」

「嗯,很漂亮。」

女子没有什麽行李,裴液便带着她在宅中逛了一圈,指定了卧房丶书房丶餐桌……算着缺少的物件,忙前忙后地将各处都布置准备妥当。

女子就安静地立在一旁,看着他走来走去。

大约三个刻钟,少年将这座宅子大致变成了适宜女子居住的样子,笑呵呵地坐在阶前降汗,仰头看着女子,仿佛等着夸奖。

明绮天朝他淡淡一笑,流风穿堂,她道:「你在信中说,练剑的时间不多,不知这半年来,你都学了些什麽剑,读了些什麽书?」

裴液敛了笑容,下意识挺起腰背。

这真是一个宽阔的问题,但裴液依言细答,有鹑首作辅,裴液将入修剑院以来,大大小小一切修过的剑丶读过的剑籍丶听过的讲剑都一一数来。

女子静静听着,不时问他几个问题,有的是询问,有的是考问,裴液再不像之前在博望那样磕磕绊绊,他也已成了本届剑院最优异的剑生,半年来剑理已补习得七七八八,称得上触类旁通丶一日千里。

这番问答下来,明绮天点点头:「你已在剑道立稳了不少,也有了自己根基。修剑仍按剑梯修习,读书的话可以读一读《晋唐剑典》这样大部头,也可以试着研读一番《观天厘剑》这样的深奥之书了。」

裴液记下这两个名字:「是,明姑娘。」

「你说在学的《幽仙》与《雷琴》两门剑,有遇到什麽难处吗?」

裴液回忆:「明姑娘,我已经《雷琴》按你所教粗读了一遍,如今正在精读,也将一半了,只是等待学琴;《幽仙》一共已读了八遍,但这意境有些难寻……我还没找准。」

他低下头,从蛟环里取出随身携带的剑籍,递给女子:「明姑娘你瞧……这本上是我自己做的批注。」

《雷琴》与《幽仙》都是原本,他是另取白书做的注解。

少年敏于心而略于笔,注解拿给同辈剑生,大多难以看懂;拿给几位道启,又难免有惫懒之批。

不过明绮天接过,拿正翻开,倒是看得很流畅,她将关于《幽仙》的部分仔细翻完,想了想道:「《幽仙剑》取意幽僻,天下独步,很难从其他意剑中寻到辅助。而常人一生至死,生命中也没有这种体验。你解剑深入精准,无可指摘;意境也已找对了九成,剩下那一成的『没找准』,盖因此事。」

「我后来听说,尚怀通是自己从小到大,常入林寻菌,十几年来,自己住处养着许多菌丝。」

「意感不足,隐见未见,此中追寻,最易疯魔。」明绮天道,「你意感敏锐,倒不必如此,不过也是缺一次真实的感触。」

裴液难免苦笑:「从前明姑娘指点过我,可以试着山林间寻找,可一来神京难见山林,二来我想不到怎麽去感受地下菌丝的状态——撰剑者的脑子一定异于常人。」

「非奇人不能用奇剑。」明绮天安静思忖,片刻后道,「没关系,这些天我们同去寻好了。我们明日先去泰山药庐请教,请他们帮忙择取几种菌子。」

「啊,今日正好要下雨。」

「嗯,天公作美。」明绮天合上这册,又拿起《雷琴》翻开,「这门剑你领略其意了麽?」

「粗领。」

「这门剑我五年前读过,不过自己没有练。其用起来如天象降世,雷鸣奔腾连珠,从剑梯上考虑,与你烈性的一面相合;从用剑上考虑,你习惯捉隙迂回,少一门这样刚烈无匹的剑术。」明绮天道,「因此我帮你写进去了。」

「明姑娘,我现下其实有个感悟。」裴液道,「就是说,拙剑虽然易得,意剑虽然高深,但意剑并不是全然就在拙剑上面,它们只是两个方向而已。此前我没见过很多厉害的拙剑,但习得《玉翡剑》《初月北雨》等等之后,真觉有些拙剑之精妙,远胜一些意剑。」

「你能有此感知,代表剑道造诣确实迈过一些门槛了。」明绮天点点头,「大派弟子其实从小就读过这种剑理,不过许多人终生也无亲身之感受。意剑远比拙剑难得,这是就资质与学剑而言。因为大多剑者难以触摸意剑,也难以防御意剑,因此意剑往往是杀器。

「但就两种剑本身而言,拙剑在实,意剑在虚,并不天生有高下之分。只是简单的拙剑易得,简单的意剑却不好得罢了。对于少数资质远在意剑之上的剑者,这两种剑就只有不同,全无高下了。」

「对的,有时候我和——神宵的姜银儿真传弈剑,就觉得用意剑挺不好胜,但用拙剑就好些;和峨眉宁树红真传弈剑就相反。」裴液想了想,「那是不是,等到了某个更高的高度,看心剑也是一般无二了。」

「理论上是这样,心也只是更深一层的虚。」明绮天认真道,「不过不同的是,立位远在心剑之上的剑者『少数』到屈指可数的地步了。所以心剑往往无往不利,剑理中就不会写了。」

「那道剑呢,明姑娘。」

「道剑就是本质上的不同了。」明绮天道,「因为心丶意都在人,道则延伸于天地。」

裴液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明绮天低下头翻看:「《雷琴》的剑意没有那样难得,它只是奇曲,而这奇曲都在曲中,秋院长说得对,学琴是件事半功倍的事——除非你在琴道上事倍功半。」

裴液摸摸头:「我觉着我还是有些琴乐天赋的吧。」

明绮天抬眸看着他。

「之前我听明姑娘的笛子,就很有感触。」裴液道,「是不是那些没有天赋的人,听了都没感觉到。」

「不是。」

「哦。」

明绮天想了想:「你和那姜真传丶宁真传等人比剑,偶尔感到拙剑和意剑力不从心吗?」

「嗯。银儿她天赋极好,学剑路子也正,单弈剑来说,我十战九负;宁真传我总能胜她,但她拙剑系于命感,有时候我分明已在上风,还会忽然有被她翻覆之感……包括白鹿宫杨真冰也是,比试的时候我总打不过他。」

明绮天点点头:「那麽还是从前说过的那样,非临生死不能见你全力。既是天赋潜力超群,也是根基不足。当时你习剑少丶也不通剑理,所以才要你来修剑院打一打根基。如今巧妇有米,你其实应当可以和杨真冰不分上下的——千言不如一践,咱们来试一试剑吧。你将会的剑都可以来用一遍,我来瞧一瞧你建构的剑梯世界。」

裴液一蹦站起来,再没什麽话比这个更叫人安心,裴液自己就由来是没有老师的习剑者,修剑院提供剑术,并不提供能够指导他的前辈。秋骥子能从大略点拨,具体到每一式剑上也难以指导。

裴液一直就是凭自己认为来习剑,认为这里不对就改一改,认为这样是对的就保留,如此塑造成这一身剑艺——当年一路上都有明姑娘指点对错,如今半年下来,不知积攒了多少缺陷毛病。

明绮天将琉璃递他:「来换剑用吧,琉璃与我连心,更好知晓你是怎样用剑。」

裴液将玉虎交手,接过琉璃,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好意思:「明姑娘,你别笑我剑拙。」

其实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还是颇有自信的,这种自信在剑赌破天丶习得无拘之后达到了顶峰。直到被祝高阳一手拎起来。

明绮天点点头:「来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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