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 鹤字(1 / 2)
第682章 鹤字
邢栀对没有头的人没什麽偏见,她掀帘瞧了一眼,登车坐了上去:「玉骨灵躯,是裴少侠新杀的玄门吗?」
过了片刻,车厢里轻嘶了一声:「谒阙?」
「在皇宫里杀的,又有蜃境做辅。」裴液道,「天时地利人和,恐怕很久难再有那样一剑了。」
「皇宫里?那是真正有身份的人了?」邢栀怔了下,「是,你手上案子里所杀吗?」
邢栀如今位列紫绶,在仙人台已是说得上的高位,她知晓台里近日在宫城与城外所行的秘要之事,也知晓少年领走了那卷封存了二十三年,「不见不闻」的《明月之刺》。只是她职责不在此处,并不知秘案之细节。
「算是吧。这人杀了,这案子才算结了。」
「结了?」
「嗯。」裴液看着商浪坐到身边,把马鞭交到他手里,「本来一月能结的,但一直等着他这一环。」
「……」邢栀一时也不知说什麽,她是久在仙人台供职的,多少疑难奇案,被仙人台查清抚平,这麽多年过去,一直悬留丶无比重要,却又没人敢查丶没人能查的案子也就那麽可数的几件,它们有最高的秘级,存放在仙人台深处,等待着合适的人在合适的时机将它们重新打开。
【明月宫刺皇后案之卷】就是其中之一,它从把自己合上算起,已经有二十三年了。
如今少年领了这个案卷,进宫三个月,回来就能落一个「结案」的公章……实话讲,大概自当年的「鹤字甲一」挂印之后,台里再没有这样的巡检了。
高阳算是中流砥柱了,但他最终还是要回宗承位的,而且他当年初做雁检时,干出的那些笨事险些令她怀疑自己的眼光。
「案情我就不便细问了,但……台里对在京玄门都有记录和注意的,这人是谁,回报一下可以勾掉了。」
「李度之前的那个亲侍,也是蜃城『灞水使』,张梦秋。」
「……」
邢栀沉默了一会儿:「你怎麽把他杀掉的……这人在鹤榜排二百六十三的。」
车前的商浪一直似懂非懂,这时才震惊地「嘶」了一声,拧头瞪着少年。
裴液笑笑,也不知怎麽说,实话讲他确实完全没觉出这人的强度,四十天和越沐舟特训一剑,刺穿一个大半身子还在蜃境里的人的咽喉,不说易如反掌,也算是探囊取物。
这表情落在商浪眼里就更高深莫测了,他早知道裴液如今不同凡响,但没料到连鹤榜也能随手杀来,一抱拳道:「裴兄,等见了祝哥儿你可要小心,别一不小心把他捏死了。」
裴液笑:「我一定收些力。」
纵然知晓是诸多条件集成下的一剑,但少年这样的战绩也确实太多了,只是大多都不大方便讲出。
但这种不便讲出的战绩在仙人台内部是不受影响的,因此邢栀意味深长地笑叹一声,道:「以后还望裴少侠多多提携了。」
照世仙人台地处幽静,平日也很低调,但并没有遮遮掩掩,或者说,它的存在就令人无法忽视。
在皇城之西,古来司天监所在,一条笔直的高台像银蟒一样直冲天际,或者它也像神京城刺向天穹的剑刃,丝毫不怕僭越地远远高过了神京所有的建筑,一枝独秀地立在那里。
其下,就是仙人台主衙。
确实是一处威严冷冽的所在,并不吝啬生人勿进的气质。其建筑形制也颇为独特,四栋高楼环绕仙人之台而立,已经颇有年月,每楼高层之间又以多条廊道相连。
高楼之下,就是一些联排房舍丶院落丶两三层的小楼,总的来说它比裴液想像中精致宏伟些,但占地并没有太大。
邢栀亮了紫绶印信,车马驶入一方院子。一路上商浪赶车,裴液盘腿坐在车辕上,写完了自己当任雁检以来的第一份结案文书。
每位巡检若能带着自己的性命与完成的案卷回到台里,都会手写一份结案笺子,同案卷一同封存进仙人台的档案里,翻查仙人台往前许多年的案卷,可瞧见的不只是那些案子的首尾,还有前代巡检们留下的痕迹。
邢栀带着裴液过了穿门越户,没有登上任何一座高楼,径直来到观星台下。然后她没有上去,和门前文书说了两句,那人瞧了裴液一眼,搁笔上去通传,不一会儿便下来,对裴液做了个「请」的手势。
邢栀笑笑:「去吧,台主就在上面。我无事禀报,就不涉足了。」
裴液点点头,朝她抱拳拜别,握卷提剑走了进去。
「就一条道儿,往上走吧。」门口文书向上一指。
确实就这麽一条道,石砌石筑的廊道与阶梯,给人以亘古不变的纯净与稳定之感,走进来的第一时间裴液就已几乎听不见外界的声响,越往上走就越加安静,裴液不禁升起一种想法——常年住在这里的人,恐怕很少思考人间的事情。
向上不知多久,终于渐渐开朗,顶处原来也只有一个巨大的房间,很空旷,地平天圆,形似穹庐,置物都是一些奇异的仪器和堆摞的书籍。
它也是同色石料砌成,但顶部离地很高,很乾净,也就显得下方那袭素袍更加单薄渺小。
但他其实还是很高大的,骨架硬朗,转过头来时也显得很宽厚:「又见面了,且进来吧。」
裴液行了一礼:「明月之刺一案已结,因来复命。」
「嗯,今晨刚得了回报,结案文写了吗?」李缄伸出手。
裴液递上。
李缄低头看去,少年写得极为简洁,几乎令人难以相信一桩这样牵涉众多丶悬置廿载的案子的结尾竟只此寥寥数语。
「二十三年前的明月宫刺皇后一案,首尾已清。雨会把灵境漫延到岸上,刺客会从蜃境里出剑。
牵涉的人有:贺乌剑丶鱼嗣诚丶鱼紫良丶张梦秋,都已经杀了;雍北丶雍戟,还没杀。
没有无辜的人死掉。
锁鳞二十八年,裴液。」
语言很平白,也很简单,但李缄却多看了一会儿,取了公私二章盖上,合上递还道:「此案悬置甚久,一因宫禁之中,难以行事,更有鱼氏阻碍;二因刺杀之事扑朔诡谲,自越沐舟去后,更无人知晓细节。如今这件案子上的迷雾都被你吹去,一切清清楚楚,可算结案了。」
裴液接过来,李缄继续道:「这份案卷秘级是『不见不闻』,在此级别中优先位次一直是『九』,近两年提到了『七』。你结了这件案子,可以做鹤检了。」
这话此前在五云楼上说过一次,此案确实惊险繁难,但也只是他裴液真正经手的第一个案子,何况他一直是拿仙人台作筏,行些方便之事,心里并没太把自己看做仙人台的人。忽然给他这张鹤字牌,还是有些犹豫。
「这,我才八生,也只办了这一件案子……还得保密。恐怕不能服众吧。」
李缄表情没什麽变化,好像不大值得一提,低头从打开了一个小柜,择取着:「凡升任鹤检之人,谁身上没几件禁止调看的秘案。既然升了鹤检,自然是做了足以升迁的事——接下吧。」
他递来一块几乎没有任何辨识特徵的小牌子:「之前是西洲帮你索要,你本人未到,给你录的是雁字乙上。鹤字不排上中下了,整个大唐所有分台加起来人数也有限,只在甲乙丙中排名。先与你一块『丙一』吧。」
「这,这不会太高吗?」
「我认为,丙字里其他鹤检能做到的,你大半都能做到;但你能查的东西,几乎所有丙字丶大半乙字都查不了,所以就先这样吧。」
「那,那祝哥儿,祝高阳是什麽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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