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4章 进击的吕惠卿(2)(1 / 2)
第1004章 进击的吕惠卿(2)
「吕惠卿啊吕惠卿……真不愧是你啊!」
赵煦喃喃自语着,眼前似乎闪现着,那个个子不高,身材消瘦,但眼神坚定,杀气腾腾,宛如一把出鞘的杀人利刃一般的大臣。
作为当代士大夫中,绝无仅有的异类。
吕惠卿从他踏上政坛以来,所作所为,无不是在挑战着他人的敏感神经与政坛的规则。
为下吏,必凌于上官之上!
为一方守臣,必破除陈规陋习!
为儒生而读老庄,又用老庄之说饰商君之法。
为士大夫却着书辩杀!
为人臣却上书言『天子如何无为,大臣如何有为』。
于是,上上辈子的赵煦,召见之后却不敢用,只能赶紧把他打发出去,让他去祸害其他人。
彼时的赵煦,只是觉得吕惠卿他把握不住,控制不了。
却不明白,为何把握不住,缘何控制不了。
如今,赵煦却是看明白了。
「吕惠卿者,用好了,自然是一把破山伐庙,移风易俗的利剑!」
赵煦拿着大唐赐给张义潮及其后人的节度金印和吕惠卿的奏疏,慢慢的站起身来。
「可他若用不好……」
「将来,恐怕是我赵家的克伦威尔!」
正如王安石的秉政风格,是以师臣自居,自比于周公,要求皇帝对其言听计从,无条件信任。
但王安石,也就到为止了。
师臣始终是臣,对王安石来说,一旦皇帝对他表现出怀疑,不肯再给与完全的信任。
那他就会,毫不犹豫的辞相。
根本不需要皇帝暗示,他自己就会挂印而去。
吕惠卿就不一样了。
他若执掌了大权的话,皇帝若能掌控朝政,压得服大臣,还则罢了。
若不能……
请陛下循天道,无为而治!
天下事,但请交给微臣!
不然……
伊霍之事,臣能为之!
这是吕惠卿会做的,也能做的事情。
想到这里,赵煦忽然就笑了:「上上辈子,若朕敢用吕惠卿……」
「那麽,赵佶恐怕根本上不了位!」
吕惠卿这种人,根本不懂什麽叫认输!
议嗣会议上,一旦他的主张不能得到通过,那他立刻就会暴起,以宰相的名义,发布诏书,控制皇城,进而召集文武百官,裹胁百官的力量,与太后曾布斗。
什麽端王?
此轻佻之人,望之不似人君!
一句话就可以否了。
这绝对是吕惠卿会做,能做,也敢做的事情。
只看他现在,送回来的奏疏就知道了。
奏疏上,吕惠卿一共说了三件事情。
第一:他告诉赵煦,臣已经和梁乙甫谈好了。
归义军后人,有家谱或者说得出祖上的,大宋全部按照五十贯精铁钱一个人的价格赎买。
梁乙甫也已经答应了。
另外,臣还花了一万贯精铁钱,从梁乙甫那里买来了故归义军节度使的印绶丶官服丶仪仗。
这些东西,是梁乙甫贪图臣许诺的精铁钱,派人去兴庆府的西夏国库里弄出来的。
兴庆府从此,肯定会对梁乙甫百般提防。
兄妹恐怕从此就要彻底反目了。
第二:吕惠卿告诉赵煦,他已经在兰州和熙州,按照赵煦的意思分别建立了『棉花立券所』,总责每年熙河诸州的棉庄收购丶议价丶定价事。
这确实是赵煦让他做的事情。
但赵煦没有想到的是,吕惠卿做的过于漂亮了!
吕惠卿发给了赵煦一份详细的棉花立券所的规章制度。
按照吕惠卿的办法,从此以后,熙河的棉庄,就进入官榷民买的时代!
熙河路上下,所有棉庄的棉花,在播种的那一刻,就会和立券所,约定一个棉花契书。
事先约定好,价格的上限和下限,并给付定金。
等到收获的时候,立券所的商贾,就会组团来棉庄,现场进行买扑。
买扑价格范围,按照事先约定的收购下限与上限来进行投标。
这还不止,在吕惠卿的设计中,这棉花立券所,虽然是官方机构。
但,立券所只和棉庄主签定收购券书,约定收购价格下限和上限。
但真正拿钱收购棉花的,却是持有立券所颁发的『棉商牙贴(执照)』的商贾。
至于为何官府不直接下场?
吕惠卿解释说,这是循旨意,按福建故事为之。
福建的期货买卖,就是民间商贾和民间田主互相约定丶立契。
此外他还说,若官府随意介入其中,恐有『与民争利』之嫌。
不若让民间商贾介入,使其购棉输入京城。
如此,百姓得利,朝廷可以避免贪污丶浪费,汴京的作坊也能及时得到棉花原料。
可谓三赢!
至于第三件事情。
则是和西域有关。
吕惠卿说,青唐城那边的阿里骨派人来禀报说,西域那边似乎在打仗,丝路已经中断,从西域来的胡商数量锐减。
故此他请求,允许他组织一个使团前往西域,看看到底是怎麽个事?
人他都已经选好,只要赵煦点头,立刻就能出发。
这三个事情,每一个都彰显着浓浓的吕惠卿个人风格——胆大丶主观能动性极强,而且,极为狂妄。
是的,狂妄!
就拿归义军的金印来说吧。
本来,赵煦是让吕惠卿和礼部丶陕西,分别负责和梁乙甫以及兴庆府的小梁太后谈。
让吕惠卿去和梁乙甫谈归义军后人的赎回之事,让礼部丶陕西去和小梁太后谈归义军灭亡后,被党项所缴获的大唐所赐印绶丶仪仗丶官服的赎买之事。
结果,吕惠卿在接到任务后,根本没有请示,直接就和梁乙甫谈妥了。
甚至,他可能是主动做的这个事情。
不然,梁乙甫怎麽会派人去兴庆府,把藏在西夏宗庙里的归义军印绶丶仪仗和官服都给偷了出来?
偏,吕惠卿还很有道理的在奏疏里,和赵煦大吹特吹——若将来西贼内乱,必有今日之故。
确实!
本来,兴庆府里的小梁太后和领兵在外,不敢回去的梁乙甫就几乎互相不信任了。
之所以没有明着分裂,纯粹是外敌在前,被迫抱团取暖。
可梁乙甫对兴庆府的命令,却已是听调不听宣的状态。
他自己拉一帮人,以国相丶左厢都统军的名义盘踞在灵州,并以武力控制河西走廊
兴庆府那边的命令,合他的意就听,不合他的意就不听。
搞得兴庆府里的小梁太后,跑去上京城告了好几次状——这是耶律洪基在炫耀辽国军威的时候,告诉赵煦的。
耶律洪基甚至还想拉着赵煦,一起去调停党项人的『兄妹纷争』。
至于是不是物理调停,耶律洪基没说,赵煦也没问。
在如此情况下,吕惠卿这麽一搞,必然惹恼兴庆府的那个小梁太后。
小梁太后,赵煦上上辈子与之隔空交过手。
所以赵煦知道,那就是一个志大才疏,偏偏自以为是的女人。
故此,吕惠卿还真没说错——将来党项人真的内战,他今天的所作所为,绝对是诱因之一。
就是……
吕惠卿难道就不知道,他这麽做,等于得罪了,本来受赵煦诏书,去和小梁太后谈判的礼部与陕西有司官员吗?
他这种行为,说的不好听,叫截胡丶摘桃子。
赵煦猜,吕惠卿知道。
他是何等聪明的人?
怎能不知这个?
但他就是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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