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5章 礼部试(1)(2 / 2)
但众所周知,任何事情都不能看平均。
人有贫富,地有肥瘠,教育自然有高下之分。
有的州县,每次发解试能有数十个解额。
而有的州县,甚至连一个解额都没有——比如崖州。
今年科举也不例外。
很快的,开宝寺前就挤满了士子。
一眼望去乌泱泱的。
来自天下州郡的士子们,操着各种口音,一时间开宝寺前的街巷,嘈杂不已。
但,围观者还是很容易就能分辨出这些士人的籍贯——因为,所有士人,都是按照路为单位,由官府派遣的官吏集中在一起。
而在这些官吏手中,举着旗牌。
旗牌上写着所属士人的籍贯。
于是,有心人很快就能通过眼睛,观察到大宋天下二十三路教育的强弱。
最强的,自然是东南六路!
放眼望去,举着淮南丶两浙丶江南西路丶丶江南东路丶荆湖北路丶荆湖南路旗牌的官吏是最多的。
福建路的旗牌也不输东南六路。
京畿诸路的旗牌,也有不少。
但河北丶河东的旗牌,则已经有些稀稀拉拉了。
而其他诸路的旗牌,就得认真去找了。
诸路士人,最引入瞩目的,莫过于聚集在一块『熙河路』旗牌下的士子。
实在是聚集在熙河路旗牌下的士人们,虽然穿着士人的袍服,但他们的样貌却明显不是汉人的样貌。
哪怕那几个长得像汉人的,也明显有着胡人的特徵。
此外,他们的皮肤显然是曾在太阳下暴晒过。
样子也都很粗犷,手上全是茧子。
而且,他们一个个都是身材魁梧,体格健硕的武臣风范。
自然的,他们的出现,立刻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而这些熙河的士人也不藏着掖着,更没有任何怯场的样子。
相反一个个都是昂首挺胸,骄傲不已。
甚至和那些用着异样眼光,打量他们的其他诸路士人,开始大眼瞪小眼。
这就让其他各路的士人,有些来气了。
「熙河路居然有读书人?」
「西蕃的吐蕃人丶党项人和羌人,也能看得懂孔孟圣人之道?」
当即就有人高声耻笑起来。
「熙河路什麽时候有解额了?」
「熙河居然有解额了?」
有衙内二代们阴阳怪气的嘲讽。
他们知道的,熙河一路,在王韶开边前,乃是蛮荒之地,教化陌途。
别说读书了,当地的部族首领们,怕是连字也不识。
所以,满打满算,这些人最多也就读了十来年书。
可能教他们的老师,还都是连贡生都不算的战五渣。
如何能与他们这些自幼就饱读诗书薰陶,在名师教导下学习的天之骄子相比?
听着衙内们的嘲讽,东南六路的士人,则高高昂起头,嘴角带起了微笑。
因为,他们知道,今年的科举又多了几个分母。
对骄傲的东南士子而言,每次科举参与的人数越多,也就意味着他们最终能考取的进士数量越多。
在熙河路的旗牌下,熙河的士人们,听着周围同年的讥讽丶轻蔑与嘲讽。
终于,在熙河士人中,走出来一个人。
此人昂着头,轻蔑的扫视了一圈所有人,傲然的道:「鸟雀岂能知凤凰?」
他的傲慢,顿时刺痛了一些人。
当即就有着士人,呵斥起来:「呔!」
「粗鄙胡虏,神京首善之地,天子取士之所,岂容尔放肆!」
那人舔了舔嘴唇,看向那呵斥自己的士人,扫视了一眼,嘴角溢出嘲讽之色,道:「俺乃包孝肃公之族孙,当朝开府仪同三司丶河州观察使兼会州兵马都监丶本部都巡检包公讳顺之孙包诚!」
「汝是何人,竟敢辱俺?」
「可敢与俺单挑!?」
说着,包诚就要脱掉袍服,与那人来一场熙河贵族之间的角斗。
好在周围人连忙拉住他。
但也是在这个过程中,包诚的袖子被人拉开,哗啦啦……
掉下来一大沓的交子!
每一张交子的面值,都是百贯。
而从他袖子里掉出来的交子,少数也有数十张。
这就是数千贯的交子了。
老实说在汴京城,有几千贯交子算不得什麽。
但,一个年轻人的袖子里,掉出来几千贯交子,那就过于夸张了。
当这些交子掉出来的瞬间。
无论是东南六路的士人,还是衙内二代们,都收起了眼中的轻蔑,神色严肃起来。
因为他们都知道,科举其实就是卷钱。
只要有钱,持之以恒的砸下去,哪怕是曾经的科举蛮荒,也能变成未来的科举强路。
比如福建路,就是最好的例子!
国初的时候,福建路一次科举,也未必能有一个进士。
但现在呢?
福建人高举朝堂,宣麻拜相者,不在少数。
为什麽?
福建人因为有钱,也舍得砸钱卷科举!
他们直接派人,去各地书院和私塾里挖人。
孔方兄开路,无往不利。
而熙河路,似乎也有类似的潜能。
毕竟,只要稍微关注一下如今的天下局势,就能知道,熙河产棉花。
甚至是垄断了大宋的棉花!
衙内们更是知道,仅仅是靠着种棉花,熙河路就已经快要能实现财政自给自足了——元丰八年,朝廷尚需每年通过户部拨给熙河兰会路四百多万贯。
元佑元年,就已经只要三百多万贯了。
去年,便减少到了不过两百万贯。
听说今年,熙河路所需的中央拨款,可能只要一百多万贯了。
而在财政自给自足的同时,熙河路每年能买马数万匹,维持十几万大军/保甲户丶藩部兵马。
过去,衙内们只是听家中长辈谈及此事,还没什麽直观感受。
如今,当他们亲眼看到,从包诚袖子里掉出来的交子后。
传说映照到现实。
他们知道的,熙河,真的崛起了!
……
发生在开宝寺前的小插曲,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各路士人,都开始收起了对熙河士人的轻视与蔑视。
就连那个叫嚣着熙河士人是『胡虏』的家伙,也在看到包诚袖子里掉出来的交子后,灰溜溜的藏到了其所在路的士子群中,不再冒头。
无他!
一切向钱看的大宋社会就是这麽现实!
有钱就是大晒!
何况,熙河士人不止有钱,还有权!
其父祖不是藩部大首领,就是大宋战功赫赫的遥郡甚至横班武臣。
在某种意义上,他们也是衙内!
是统治集团的内部成员,也是真正和赵官家共天下同富贵的人。
与之相比,大部分的士人,都是寒门。
那里敢继续嘲讽这些有钱有权,而且还懂得来汴京应考的衙内?
甚至,有些人已经用着羡慕的眼神,打量起包诚等人。
一些脑子机灵的,甚至已经想着,要不要接近他们?与这些富起来的藩部衙内们打好关系甚至建立姻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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