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6章 朔党的黄昏(2 / 2)
且所行所为,皆合圣人所教,士大夫所倡。
旁的不说,汴京学府一期丶二期,售出之钱,数以百万贯。
但,这位陛下分文未取。
除了一期有一半的钱,用在了在宫中后苑营造奉养两宫的宫阙外。
其他的,都用在了文教之事上。
太学丶武学丶算学丶律学,皆赖此而兴。
不久前更下诏,要求开封府在京中择址,建立一座开封府官营藏书院。
其经费,用的是汴京学府所得之钱。
第一次就拨下了十万贯!
据说将来还要分次下拨百万贯。
以此建立一座,向天下士人以及官员,提供借阅丶抄录的公共藏书院。
此外,地方州郡的书院和州县的州学丶县学,现在也都有着朝廷拨款了。
虽然数量不多,分配下去,每州一年也就几百贯。
但其兴学兴教之赤心诚恳,无可指摘。
对于百姓丶民生,这位陛下的关怀,同样有目共睹。
有宋以来,这样的天子,还是第一次出现!
即使仁庙,也远远不如——吕陶是皇佑四年的进士,他经历过仁庙时代,自然知道,坊间所称颂的那位官家,实际上是个什麽样子?
吕陶听着,巍颤颤的顿首:「臣,辜负圣恩,辜负陛下厚爱!」
「合该万死!」
「不敢期陛下宽宥!」
便只听丹陛前的少年天子道:「朕也不是不讲道理的!」
「知杂,身为宪司之贰,坐视宪司溃乱,小人横行而不治,奸邪之风起而未能阻!」
赵煦对于吕陶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
他本想,将这个大臣培养起来,作为他在御史台内的眼线,代替他监视和引导御史台的风气。
可惜……
吕陶没有做到这一点。
这两个月来,他太得意了!
若不加以惩戒,若不给与处罚。
那将来谁还肯听他这个皇帝的?
威权威权!
必先有威,然后才有权!
威权不行,即使是天子,也会令不出宫门。
「朕负祖宗社稷,赏功罚过,理当明确!」
「这样吧!」
「知杂且落殿中侍御史知杂事一职,以朝散大夫丶直集贤院出知外郡!」
「朕记得河阳府知府有缺……」
「且去河阳,为一任知府,署理民生,代朕牧狩一方!」
「诺!」吕陶深深一拜:「臣陶叩谢天恩!」
就这样,吕陶这位离四入头的御史中丞只有一步之遥的大臣,被赵煦罢黜。
旋即,赵煦召见中书舍人范百禄,命其草制吕陶出知的制词。
在制词中明确了,他在御史台的失职,并用上了『往钦用励,毋忽朕训,吾将观焉』的文字。
这诏书发出,朝野震动,所有人都知道了宫中的态度
然后……
属于大宋朝的传统就开始了。
包括御史台在内的,几乎整个朝廷,所有有资格可以上书的大臣。
无论是文臣,还是武臣,不管是宗室外戚还是勋贵。
都纷纷上书,极言御史台的乱象,指斥宪司未能守职。
在这些奏疏中,孔文仲丶刘安世丶韩川为首的言官,被人扣上了无数帽子。
孔文仲还好。
这位孔子的后人,虽然在政治上和苏大胡子一样是又菜又爱玩。
但,他屁股确实干净。
其他人就没有这麽好运了。
贪污丶受贿丶结交外戚丶宗室丶侵占民田,徇私枉法……
无数黑材料,仿佛是从地里面长出来似的冒了出来。
而且,这些黑料还不像刘安世指责李常丶李清臣等人在洛阳买园宅丶在相州置田产那般,纯属脑补猜测。
有不少,甚至是有鼻子有眼。
显然是早有预备的!
于是,舆论哗然。
汴京新报在头版头条刊文,指斥御史台的混乱。
汴京义报上,更是刊载了署名为『白石山人』的文章,拷问『御史台到底是谁的宪司』。
在重重压力下,孔文仲先撑不住了。
在十二月丁酉(十九),也就是群臣上札言事的当天,上表请罪,并求去。
紧接着,第二天戊戌(20),韩川等六名御史台官员,先后上表请罪。
刘安世比这些人多撑了两天,到十二庚子日(22),也顶不住了,上表自承罪责求去。
赵煦得知此事,只是冷笑了一声:「此獠怕是被人逼着体面的吧!」
「真是无耻啊!」
大宋的士大夫们,都是很体面的。
你看孔文仲,稍有风声,就立刻识趣的上表请罪求去。
其他人也只观望了一天,就上章求去。
对于群臣所奏的,几乎所有罪名,他们都不做辩解,只自承罪名,自请出知。
但这刘安世却是垂死挣扎了好几天,等到汴京义报拷问『御史台到底是谁的御史台』,他才知大势已去,上章承罪求去。
赵煦自不会叫他讨得什麽好!
元佑二年十二月辛丑(23)。
赵煦召见中书舍人顾临丶范百禄,命这两人草拟罢黜诏书。
先是,右谏议大夫孔文仲,以谣惑大臣丶诽谤儒师(程颐)的罪名,罢知青州。
这就是多少看了一些孔子的面子,从轻发落了。
至少,青州是个养老的好去处。
然后,又以『结党营私,诽谤宰臣,妄议元老』的罪名,罢监察御史韩川等八人,为偏远军州知县丶通判等。
紧接着,赵煦亲自口述,命范百禄制词,写了一篇措辞无比严厉的责贬诏书。
以监察御史刘安世,居心叵测丶阴怀不轨之心,欲乱社稷国家。
勒停丶冲替,责为永州团练副使,安置于郴州,编管居住。
并格外强调——遇赦不免!
这就是连半点机会也不肯给他了。
一定要把他贬死在郴州!
诏书下降,送抵御史台,整个御史台中都是一片抽泣,半个御史台今日之后,将为之一空。
有心人,更是发现了一个微妙的政治现象——
元丰八年,司马光回朝后,向朝廷举荐了十几位御史。
在过去三年中,已先后有王岩叟丶刘挚丶鲜于侁等数人获罪。
此外还有三人因守孝或者其他缘故去职。
在今日之前,司马光当年所举荐的御史,只剩下了五人还留在朝中。
经过这一次动荡后,当初司马光所荐的御史,就剩下了一根独苗——监察御史王觌。
别人怎麽想不知道。
但王觌却只有一个念头——瑟瑟发抖,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和王觌一样有着同样感觉的,还有在登州的苏轼。
大胡子的消息很灵通。
几乎是在孔文仲上表请罪求去的当日,就通过渠道,得知了京中的事情。
本来,已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多少有些固态萌发,再次开启了大嘴巴,到处议论和发表对朝政意见的大胡子,瞬间被吓得噤声,连续好几天,都闭门不出,直到元佑三年的新年,他才再次出现在官署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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