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羞见长安(2 / 2)
这一次,他押对了《中庸》,考中举人更有把握了。
呵呵,小老虎啊小老虎,等我中了孝廉,一定会请你去我家做客丶喝酒。
让你看到我在考试前立下的门会不会倒,让你看到我家门口的功名旗杆啊。
郝运来微微一笑,文章更有思路了。
要是这次中举,将来就能为弟弟娶个好媳妇,为妹妹嫁个好人家,自己这个长兄也算尽心了。
很快,茶铋里的水就烧开了。朱寅加了一把凉茶丶薄荷丶酸梅,这才喝的过瘾。
直到此时,朱寅才想去厕所方便了。
简陋的茅厕当然没有更衣之处,朱寅只能先脱掉儒服,只穿着短褂单衣。然后在元钊的陪同下,来到最近的茅厕。
一到门口屎尿味就扑鼻而来,一群苍蝇「嗡」的一声弹射起飞,朱寅却是神色不变的走进去,只是打开摺扇驱赶苍蝇。
明明是进入茅厕,他却像是闲庭信步。
朱寅受过克服肮脏的心理训练。执行任务时,若是逼不得已,可以做到藏身粪坑丶垃圾堆丶下水道。
做不到这些,就不算一个优秀的特工,
而距离茅厕最近的号房,不到一丈远,这就是所谓的「粪号」了。
但见粪号中的考生,脸色苍白,神情苦楚,身边的苍蝇挥之不去,可见十分煎熬。
朱寅进入茅厕,但见五只大马桶一字排开,马桶里面都已经蔚为可观了。
原来,茅厕中不是蹲坑,而是粪桶。
此时很巧,只有一个考生蹲在那里,倒是不用等。
那考生却很是引人注目。他手持一条竹片,三四寸长,半寸来宽,十分光滑。
这就是厕筹了。
传说此物最微,可入药治疗难产。
可是如今的大明朝,用厕筹的已经不多。虽然有《惜字律》这种道德规约禁止用写过字的纸擦屁股,但可以用草纸啊。
草纸如今很便宜,绝非用不起。
有些人不用,纯属是习惯。
但见此人将厕筹放在脸上擦一擦,感觉不到毛刺刮脸,这才满意的微微一笑,手持厕筹伸下去指拭。
一下,两下——
朱寅神色平静,倒是没有嫌弃他,只有一个疑问:「这玩意儿刮得乾净麽?
那考生的号军忍不住问道:「为何不用草纸?」
考生答曰:「无他,清凉可人,古意盎然也。」
他的号军立刻闭嘴。
朱寅很快完事,净了手走出茅厕时,发现「粪号」中的考生奋力驱赶苍蝇,
神色悲愤。
一脸生无可恋。
另一个粪号考生,此时并没有动笔,只是无语望苍天。
朱寅不禁有点同情了。
天气闷热,距离茅厕这麽近,苍蝇又多,谁也受不了啊。
这还怎麽安心考试?
朱寅回到号房,这才好整以暇的写第三篇八股文。
等到朱寅写完第三篇草稿,已经是下午申时初刻了。
之前还闷热,此时却陡然凉快下来,甚至秋风乍起。
可是考生们不但不高兴,反而人人露出忧色。原来那肆虐的秋阳已然不见,
空中却变的乌云密布。
要下雨了!
这雨一下,估计一时歇不下来。
「小相公,要下雨了。」元钊望着天,「赶紧挂起雨帘子吧。』
朱寅赶紧取出宁采薇准备好的雨帘子,挂在号房没有墙的那边。宁采薇还准备了两颗小秤碗,用来坠雨帘。
按照规定,只有下雨时才能挂雨帘挡雨。不下雨时不许用。
朱寅刚刚挂起雨帘,天上一道闪电劈开云层,接着就是「轰隆」一声雷鸣。
随即,倾盆大雨就里啪啦的打下来。
「哗哗哗」」」
整个考场上,都是暴雨敲打万千青瓦的声音,然大响,犹如万马奔腾。
冰亮的雨水淋着被晒的火热的瓦片,立刻化为一片片白气,仿佛水雾蒸云,
顷刻又消散不见。
数千考生的房号,全部挂着雨帘,看上去五颜六色,十分壮观。
号军们也戴上早就准备好的斗笠蓑衣,仍然站在号房之外履行职责,栉风沐雨。
随着大雨落下,狂风也席卷而来。
很多人准备不足,没有重物坠着雨帘,以至于雨帘被狂风卷起,暴雨顿时瓢了进去,打湿了试卷,墨迹污染。
甚至还有人的试卷被狂风卷走,顿时捶胸顿足,哭豪着追出。
如今已是下午,要是草稿毁了,可能就来不及完成考试了。
不少考生用身子遮挡飘进来的雨水,自己半身湿透,却还要护着试卷。
朱寅的雨帘有小秤碗坠底,大风卷不起来,加上元钊站在门口遮风挡雨,情况好的太多。
小小的号房里,没有一点雨丝飘进来,毫无淋漓之苦。
听到外面的暴风骤雨,他反而心静如水,写起来更加顺畅。
等到天黑掌灯,朱寅已经完成了《诗经》义中两道题的草稿,只剩两道题了。
朱寅加了一件衣服,继续写。阿锦则是藏在他的衣服中取暖,再也不肯冒头。
两根蜡烛烧完,城中二更鼓响(九点),朱寅堪堪完成了所有考题的草稿。
此时,刚刚是结束一天考试的时间。
「小相公。」雨中站了几个时辰的元钊提醒道,「今日可以封笔了,还是应该早点歇息。」
朱寅点点头,收了纸笔,如释重负。
此时雨小了很多,但还没有停。
朱寅揉揉手腕,对元钊十分感念,又十分同情。
这一天,日晒雨打,真是大不易啊。
「元大哥也去歇息吧,今日实在辛苦了。」朱寅有点过意不去。
元钊笑道:「虽说真是辛苦,但考完我等也有赏赐,却是不白辛苦。」
等到元钊离开,朱寅再看时,只见外面很多号房的考生仍然在写。
巡逻的官吏下了通知:不许再写,立刻熄灯封笔。熬夜答题者一旦被发现,
试卷作废。
同样,夜里相互交谈,擅自出号房,考卷作废。
如果内急,需要等到巡逻士卒到来,再集中带着去茅厕。
当然,也可以在号房内解决。
顿时,一声声的叹息连接响起,犹如秋风秋雨。
第一天考试最为重要。今日发挥如何,中与不中,很多考生已经心中有数了朱寅吹灭自己蜡烛,看着风雨如晦的漆黑夜空,感觉今日就像做了一场大梦。
来到明朝快两年,他终于参加了乡试。
直到此时他才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七篇文章榨乾了。
隐隐约约的,他听到不远处的号房中,依稀传来一个悲怆的自言自语:
「年年下第东归去,羞见长安旧主人。」
PS:考场就写到这里了。明天写考场外的事。今日心情很差,就到这里吧。
蟹蟹,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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