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1 / 2)
回家路上碰上堵车,车子行一阵忍一阵,两人又聊了几句后陷入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聂斐然好像终于从刚才持续紧绷的情绪中松弛下来。身体舒展开,没再继续维持板正的坐姿,歪靠在椅背上,腿伸到最长,凝神看着前方一排错落的暗红色尾灯,
再一次停下等待的间隙,陆郡伸手摸摸他侧边脸颊,问:"闷吗?要不要开窗吹吹风?"
"不闷。"聂斐然答。
他在回想今晚的种种。
好像阶段性检测的第一局,第一次参与,入场后坐下仔细阅读了试卷纸上的要求,虽然磕磕绊绊做完了,但交卷后还是会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会想是不是本来可以做得更好。
他想得微微走神。
"宝贝?"
"嗯?"
"你爸爸……"陆郡犹豫了一下,开口问:"是个什么样的人?"
聂斐然突然意识到这是陆郡第一次主动想要了解自己父母。
"怎么说呢,"他想了想,掰着手指简单总结:
"严厉,固执,急性子……也很感性,刀子嘴豆腐心吧——"
聂斐然思考着怎么深入这个话题,想着想着陷入了短暂的回忆,陆郡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听他继续开口道:
"刚去G国时候,我不大适应节奏,课业压力太大,冬天白昼太短,阴冷又压抑。有天晚上我打电话回家,跟我妈说着说着就有点情绪不好。"
他手指捻着衣服上磨毛的扣子,沉浸在当时的情境里,"你知道的,因为我没按我爸的期望念文科,他一度耿耿于怀,放狠话说不会再过问我的事了。其实后来我才知道,他每天雷打不动地要看G国新闻,只要有我的电话,他就会凑过去要求我妈开免提。"
"嗯。"
"除了那天。"聂斐然说,"他居然没沉住气,偷听到一半,忍不住开口训我自作自受,说谁叫我不听他话什么的。"
"然后呢?"
聂斐然答案还没揭示,自己先忍不住笑,"我气得直哭呀,但另一头我妈好像跟他抢手机,还踢了他一脚哈哈,反正我听见一声闷响,然后他哎哟一声。"
陆郡听着他的描述,也忍俊不禁。
"后来讲一半我手机欠费自动挂了,因为申请的银行卡还没寄到,充话费只能亲自去机器上塞现金,我想着第二天再联系,眼泪一抹就睡了。结果你猜他做了什么?"
"什么?"
"他训我时候凶得很,但电话一断,他又以为是话太重,怕我想不开,不知怎么折腾的,居然连夜拜托他教过的学生的学生的同事的亲戚从东区开车过来确认我的安全。等我一开机,收到他给我发的好长一条道歉短信。"
"这样。"陆郡一手搭在方向盘,另一手支在车窗,抚了抚眉,大概明白聂斐然的意思。
聂斐然转头看他,轻声说:"所以你知道吧,我爸就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我觉得叔叔很好。"陆郡回答。
之后,他又问:"那你爸爸,是不是对我不太满意?"
聂斐然很果断地否认:"不是!你别放心上,我爸就是块硬石头,嘴巴毒,但没恶意的。他今天其实是吃醋了,吃醋我们先背着他见我妈。"
"是吗?"
"他那人,要是完全不接受你,连见都不会见的。"聂斐然说完,语气突然充满歉疚:"他刚才玩游戏时说那些话,要是冒犯到你,我道歉……"
"什么话?"陆郡问。
"那些诗呀,是他故意选来挤兑我俩的,你出去接电话时我们都说他了。"
陆郡恍然大悟,笑:"其实我都没全听懂,以为他真的在考你,只觉得叔叔们学问真好,原来那个时候是在提点我?"
他从小接受的都是西式教育,古诗词只会背最有名的几首,所以一开始还没领会到聂父的暗示,直到气氛越来越紧张他才后知后觉。
聂斐然小声嘀咕:"才不是提点,是鸡蛋里挑骨头,他就是对经商的人有偏见。"
这么一说陆郡就明白了,聂斐然说过,聂父觉得商场上摸爬滚打的人社会气息太重,尔虞我诈,不够可靠。
这样,陆郡把聂父当天展现出的所有不友善都串了起来。
他平声安慰聂斐然,好像没有一点不快:"叔叔担心你,我理解的。我那么容易就把他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几年的宝贝骗走了,有一点怀疑太正常不过了。但我今天其实很开心,我还从来没有体验过一家人齐齐整整聚到一起吃饭,很特别,很温暖,很有趣。"
"真的?那你小时候……"
聂斐然想了想陆郡家的情况,没有问下去,知道在这件事上他不会说假话。
陆郡开了点窗,风从车窗缝钻进来,拂乱了他额前的发丝。他想了一会儿,淡淡地说:"小时候最多的是跟保姆一起吃饭,偶尔跟我奶奶,后来出国后是佣人,管家,再后来——"
聂斐然转头看他。
街灯的光照在他脸上,时明时暗,他睫毛又密又长,投在眼下一片铅灰色阴影,看不出太多情绪。聂斐然的目光顺着他的额头一路滑下去,最后停留在喉结上。
陆郡的喉结轻轻滚动,说:"再后来就遇见了你。"
他身边的人一年又一年的换,他有很多个"家",但哪个都没给过他归属感。而聂斐然出现后,他终于像航行半生的疲惫旅人,拥有了可以停靠港湾,可以心甘情愿地住下来。
陆郡的话像一片羽毛落在雪地上,那一刻聂斐然真的想好好抱抱他的爱人。他安静了一会儿,左手悄悄搭上陆郡的腿,轻声说:
"都过去了不是吗?以后我们会一直一起,一起吃很多很多顿饭,我保证。"
陆郡心潮涌动,眼睛看着前方,希望时间停在此刻。哪怕路没有尽头,就这样两个人一路开下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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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的日子,不能说一帆风顺,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陆郡拒绝了他爷爷直接对外宣布继承的提议,先空降到了业务清闲的部门。既可以先大致了解集团的基本情况,也可以腾出多的时间给聂斐然。
他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也没有高尚到要为家里的生意鞠躬尽瘁,但他明白安陆的经营状况联系着背后几万名普通员工的生存,不是任何人的游戏场。而比他之前的公司,这里人际关系更复杂,各方面都要协调。虽然团队人手多了,运行模式也更成熟,但棘手的问题不会少。
所以即使陆毓三番五次保证只要他人到位,其他都不用操心,他还是选择先蛰伏一段时间,至少也等他和聂斐然稳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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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郡带聂斐然去见过陆毓。
见面前,聂斐然避免不了提早三天就开始紧张。上班时还摸鱼写了一份正式的自我介绍,晚上洗完澡,钻进被窝后靠在陆郡怀里有模有样地给他展示练习成果。
陆郡替他按摩着坐了一天的僵硬的肩膀,问:"你刚刚在浴室里自言自语的就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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