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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闻。
先前那么多天,林久一直沉默。
她沉默得太彻底了,所有人几乎都要忽略掉她的存在了。
反正她既不说话也不动,把她当做一尊木胎泥塑的神像也没问题。
直到她此时动起来,所有人才悚然意识到,她不是神像那种无害的死物,她是活的。
先前她沉默只是因为她愿意沉默,现如今她不再愿意了。
刘彻从未在宣室殿上得到如此多的关注,他手上没有政权,真正议政的时候没人会在乎他的意见,甚至没人会在乎他的存在。
现在他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万众瞩目,可他一点也不高兴,恐惧在他大脑中疯狂炸响警报,神女在迫近,越来越近。
他看见神女森白的牙齿和猩红的舌尖,当时的氛围,就好像下一秒他就会被神女拆骨食肉,成为一滩骨肉模糊的食物。
神女——她这样的也能算是神女吗?简直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时间仿佛都在此时放慢了脚步,底下好像有人高喊护驾,也有人意图往上冲,但刘彻知道来不及了。
他从来没这么冷静过,冷静地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的手指抓紧了桌案的边缘,但他没有后退也没有恐慌。神女的脸在他眼前放大,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张毫无瑕疵的,像神多于像人的脸。
最后神女的侧脸从他鼻尖擦过,探到他身前的桌案上,念出竹简上的文字。
她念的很慢,声如珠玉,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纯稚,即不食人间烟火,也不知人间哀苦。
“岁有大旱之兆。”神女转过脸,看向刘彻,“大旱,那是什么?”
刘彻和神女对视,神女的面孔清晰地照进他眼睛里。
离得太近了,他看见神女乌黑的眼瞳,描在眼角的金粉折射着细碎而辉煌的光,眉心的太阳图腾像一轮降临在温室殿的、降临在刘彻眼睛里的太阳。
刘彻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在说,“所谓大旱,就是很久不下雨,天空中却总有太阳。河流干涸,土地开裂,草木枯萎,人和兽都死在太阳底下。”
神女点了点头,说,“噢。”
离得太近了,她一点头,长长的睫毛就像是要擦过刘彻的额头,嘴唇也仿佛要擦过刘彻的鼻尖。
刘彻拼命试图通过这一点触碰感知她的体温,但那触碰太轻微,终不可触及神女真正的温度,只觉得仿佛是冷,又仿佛是热。
然后神女忽然又说,“大旱,人会死。那你会死吗?”
说这话时,刘彻恍惚觉得仿佛触碰到了她的吐息,幽微的、幽微得像一缕鬼魂。
他想说我不会死,我是人皇,纵使天下大旱三年,也不会少我的一口水喝。
可他说不出口。
神女的眼睛像是有魔力,在这乌黑眼瞳的注视下,刘彻忽然说不出一个字。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想到生年有时尽,贵为人皇也终当一死。一时又想到,岁将大旱,生民涂炭。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些将要死在这场大旱中的,都是他的子民,他刘彻的子民!
刘彻不知道神女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神女什么都看见了。
他的隐忍,他的愤怒,他掩埋在血肉深处不为人知的野心,全部在神女眼睛里无所遁形。
但神女什么都没说,她膝行着后退了一步,看向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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