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2 / 2)
林书友见到煤油灯,再听到这段对话,马上喊道:
「三只眼,你要做什麽!」
下一刻,林书友的身形就出现在了赵毅面前,带来的风,将灯上烛焰吹得一阵剧烈摇晃,然后,「吧嗒」一声,
熄灭!
林书友:「—」」
赵毅问道:「你怎麽来了,姓李的找我?」
林书友:「你,你在,你刚刚在做」
没等林书友问完,赵毅指尖在灯芯上捏了捏,烛焰又燃了起来。
林书友:「刚刚不算是麽?」
「什麽东西?哦~哈哈哈哈!」赵毅笑出了声,「你以为我是在二次点灯退出江湖?」
林书友:「那———你是在做什麽?」
赵毅:「家里电路烧坏停电了,只能点灯照个明呗。」
随即,赵毅伸手,从身下躺着的老田头后脖颈处,抽出了三根针。
醉酒状态下的老田头,眼睛慢慢恢复清明,却显得很是委屈。
他是习武之人,本就不容易醉,所以为了能与李三江一醉方休,他每次和李三江喝酒前,都会给自己扎针,不让自己的身体把酒精排出去,他喜欢和李大哥共同大醉的感觉。
但这次,自家少爷不允许,因为他前不久才在桃林下受了伤,还没好利索,气血容易积淤,要真醉过头了,说不定人就睡死过去了。
「想什麽呢,我怎麽可能二次点灯认输。」
「可是下午,小远哥—」
「那是开玩笑的话。对了,是姓李的找我麽?」
「对,让你去。」
「行,那我去了。哦,对了,正好你来了,帮我把这里电路修一下。」
二楼露台。
赵毅嘬了一口烟,含在嘴里,聚而不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闭上嘴,鼻孔射出两道白箭。
抽出小本子,拿出笔,边记录边感概:
「天道,这是得看我赵家多不顺眼啊。」
李追远:「石桌赵分家的事,得重新再调查一下,这分家原因应该不是你当初所说的这一脉有伤人和,故而主家将其逐出。」
赵毅:「嗯,我会调查的。」
历史上的秘辛肯定被隐藏,后代人叙述这段历史时,必然会本能地给自家脸上贴金。
李追远:「石桌赵所擅长之咒术。」
赵毅:「咒术对命硬的人,不太好用,容易被反噬。」
李追远:「都是细节。」
赵毅:「我明白。」
李追远:「另外,还有一点,当初我去舟山海底真君庙那一浪,提供浪花的,也是刘金霞,我从她身上,提出了一只猴儿。那座真君庙,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菩萨的分身道场。」
赵毅:「这说明,不仅是大帝,连菩萨其实也早早地往这里留了一手?」
李追远:「你赵家,还真是个香饶饶。」
天道厌弃,大帝侯封,菩萨留手·——
赵毅:「姓李的,你知道麽,我还真没想过,我九江赵,有一天能被摆在这黑板上,
被你和我这样认真研究。
我都有些不认识这个,我自幼长大的家了,陌生。」
李追远:「刘金霞这里,还需要做一下处理,这是江水推过来的,我们得继续把渠挖下去。」
赵毅:「带她一起去九江寻亲?」
李追远摇了摇头:「没必要这样,正常来说,寻个由头,拿到个口头交接与拜托即可。」
赵毅:「你是想保护她们仁,不想让她们去九江涉险。」
李追远:「为什麽要带三个累赘?」
赵毅:「你这是理智的话,还是在给自己找补?」
李追远:「我明天会把这件事处理好。」
赵毅:「行,那我就回去,通知一下家里,把一些事做一下提前调查,争取等我们到九江时,都陈列到我们面前。」
作为赵家有史以来罕见的天才,又是当代赵家唯一点灯走江者,赵毅除非死在江上,
否则无论走江成功与失败,他都会是九江赵未来的接班人。
因此,自然会有一批赵家人提前下注,簇拥在他身边,帮他做事。
李追远:「你好不好奇,那帮投靠你的人,在发现你的真实意图后,会做何感想?」
赵毅:「我是在救赵家,大火即将燃起,能扒拉出几块牌匾也是好的。」
起身离座,朝着楼梯口走去的赵毅忽然又停下脚步,他回头看向李追远,问道:
「姓李的,你说,有没有一种很荒谬的可能———·那就是,刘金霞,可能姓赵?」
「有这个可能,说不定还是你姑奶奶。」
「哈哈哈~」
「笑什麽?」
「我在笑,老田要是狠狠加把劲,说不定真可能当我的姑爷爷。」
李追远:「刘金霞不打算寻亲,她也没兴趣再找老伴。」
赵毅:「梦想总是要有的,我之前还膈应老田头给我找后奶呢,这要是亲后奶,反倒痛快了。」
李追远看向赵毅手里看的小本子。
赵毅把这本子很郑重地放入胸前口袋,还用手拍了拍。
「姓李的,不得不说,这次你是真大方,没藏私。我知道,这是你压箱底的东西,我会好好珍惜的。」
「你觉得你学会这个后,会给你带来什麽?」
「当然是以后走江更—」
说到一半,赵毅卡住了,额头上渗出冷汗。
李追远:「你和它玩心眼,那它也会好好玩你。」
赵毅先是舒了口气,然后擦了一下额头,故作夸张地甩了甩手,
笑道:
「仔细体会了一下,发现还真没想像中那麽害怕了,大概是,过去被你玩多了,也习惯了?」
「可是,我和你,终究还是有点不同的。」
赵毅指了指头顶:「呵,你也看见了,它,以前可是想让我死的。」
李追远:「它,以后没想让我活。」
回到大胡子家时,赵毅看见墙壁上挂着一个人,头发朝上竖得笔直。
这都多久功夫了,自己那边事儿都谈完了,林书友还没把电路修好。
赵毅没打扰他,站在旁边想事情。
过了会儿,屋内灯光亮起。
「噗通!」
林书友落地,拍了拍手上的灰,然后伸手去压了压自己的头发。
赵毅鼓起了掌,赞叹道:「厉害,厉害,不愧是大学生。」
林书友皱眉:「三只眼,你怎麽说话和人家老奶奶一样。」
「哪位老奶奶?」
「翠翠的奶奶。」
「指不定以后会发现,你这评价还真对。」
「什麽意思?」
「这是在夸你目光如炬,早已看见本质。」
「莫名其妙,我回去了。」
「等一下,电工师傅辛苦了,给!」
赵毅摸出一盒烟,丢给林书友后转身就进了屋。
林书友开心地接住,打开烟盒盖,发现是空的。
一瞬间,林书友有种再爬上墙给他电路给剪了的冲动。
可最后,阿友还是气鼓鼓地回了家。
本想着再看会儿书的,但一进客厅,就听到了彬哥和润生此起彼伏的呼噜。
听着听着,林书友也就把书和手电筒一丢,加入了这场交响乐。
但这场三人合奏并未持续太久,润生自棺材里坐起身。
他走到坝子上,骑着三轮车下去了。
只是这次,润生没有直接骑出村,而是在大胡子家外面停下,拨了一下车铃。
不一会儿,赵毅一边穿衣服一边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瓶药酒。
往润生三轮车上一坐,赵毅挥了一下手:
「走,吃夜宵去!」
晚风拂过江面,又绕卷向江岸。
一只大白老鼠,推着一口锅,在江里奋力地游着。
长长的尾巴不停甩动,为自己增加推力,嘴巴也在不停嘀咕着:
「又来,又来,天天来,真是连个假都不给鼠!」
等快游到岸边时,大白老鼠看见岸上坐在那里等待开饭的两道人影。
「你来就来吧,你居然还带客!」
翌日清晨,李追远准时醒了,可扭头,却没看见晨曦的第一缕阳光。
少年洗漱后,看见东屋亮着灯,就走下楼,来到东屋门口。
敲门。
「小远,进来吧。」
李追远走进屋,看见正在给阿璃梳头的柳玉梅。
「奶奶起晚了。」
「奶奶,我来吧。」
「你会梳麽?」
「奶奶你忘了麽,你曾教过我。」
「哦,倒也是,给你。」
李追远接过梳子,站到阿璃身后,镜子里,阿璃脸上浮现出两颗酒窝。
柳玉梅往身后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过夜的凉茶,喝了一口,感慨道:
「这人和人的脑子,确实不一样,阿璃爷爷那会儿给我梳头,都能给我头发梳打结。」
李追远:「爷爷心里激动吧。」
「倒是不用给他找补,他除了练功方面天赋得天独厚,其它方面,跟个棒槌似的。」
柳玉梅说着,就伸手从供桌上把阿璃爷爷的牌位取了下来,放在茶几上,笑道:
「阿璃啊,今天就削这老东西。」
李追远从镜子里看去,正好能看见身后的柳玉梅与那牌位一同对着自己,像是两个老人并排坐在后头,看着自己给阿璃梳头。
梳完头后,阿璃拉着李追远的手来挑选衣服搭配。
柳玉梅张口欲言。
李追远选了套绿色的。
柳玉梅笑了,特意警了一眼身边的牌位,似是在说:怎样,没选红色的吧?
阿璃抱去里屋换衣服。
李追远一边整理着梳妆台一边说道:
「奶奶,近期风大,就别打牌了吧,对身体不好。」
「奶奶晓得了,昨儿个就是被风吹得,晚上头痛,这才起晚了的。」
「您年纪大了,得多注意身体,到底不是年轻时候了。」
「臭小子,敢这麽当面说奶奶老?」
「我知道您还年轻,但我们更年轻,所以您可以安心变老。」
「奶奶信你,你是个有主意的。」
「谢谢奶奶。」
阿璃换好衣服后,李追远牵着她的手走出东屋。
柳玉梅端起牌位,放在面前:
「瞧把孩子吓得,老东西,你说,我年轻时就那麽吓人麽?」
吃过早饭后,李追远一个人去了翠翠家。
在通往翠翠家的岔路口,李追远看见了一大早就站在那里的老田头。
老田头一身褂服,脚上一双新布鞋,负手而立。
说真的,还真有种刻板印象里有钱老头儿的感觉。
但在发现李追远的身影后,老田头的背马上偻了下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原地转起了圈。
李追远走到跟前。
「李少爷,您早。」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小远哥,早上好啊。」
「赵毅昨晚没跟你说麽?」
「是我家少爷让我今早穿成这样到这里来等着了。」
「他还说了什麽?」
「少爷让我斜着四十五度,抬头看太阳。」
「那你就先看吧。」
老田头本就是赵毅船上的人,他倒是不用担心什麽因果反噬。
「好的,小远哥。」
李菊香正坐在坝子上洗衣服,看见李追远来了,有些惊讶道:
「小远侯来啦,我们家翠翠还在睡懒觉呢。」
周末,不用上学,起得自然也就晚。
「那我上去找她。」
李菊香:「你且等着,还是我去喊吧。」
倒不是觉得男孩子大早上进自己闺女卧房有什麽不合适,而是李菊香担心闺女的睡相被远侯哥哥看见后,会气得发脾气。
「好的,香侯阿姨。」
李菊香给李追远打开一瓶汽水就上楼了,李追远端着汽水,走到一楼一间卧室门口。
老人的卧室一般都在一楼,这间就是刘金霞的卧室。
刘金霞昨晚心事重重,直到天刚亮时才睡着。
这让李追远昨晚做的方案,没发挥馀地了,不过,事情也因此变得更简单了。
少年推开卧室门,走了进去,站到刘金霞的床边。
刘金霞的枕头一侧有被泪水打湿的痕迹,熟睡的她,双手还在用力着薄被。
李追远拿出一张清心符,贴在了刘金霞额头。
刘金霞的眉头舒展开来,呼吸也变得更匀畅,手指也卸了力。
接下来,少年的声音如有魔力,带着一种特殊的磁性。
「我就是南通人,那老东西骗我,我就是我爸妈的女儿,我才不是被拐抱来的——」
少年的话语,似是打开了刘金霞的话匣子,她开始不断重复着这类梦话。
昨晚躺在床上,她就是用这些理由,反覆开导劝慰着自己。
等待了一会儿后,李追远开口道:「但如果不麻烦且有机会的话,给亲生父母上灶香,也是好的。」
刘金霞梦语道:「是啊,如果能一下子就找到,给他们上柱香也是好的,不管怎麽样,他们也是我的亲生父母—」
李追远:「好的,刘奶奶,我会帮你实现这一心愿的。」
说完,李追远就走出了卧室,将门关好。
他没有去对刘金霞进行催眠,催眠状态下的水渠是不算数的。
少年刚刚,只是和刘金霞进行梦话交流,刘金霞说的,也是她的心里话。
她不想折腾什麽寻亲了,只想当这事儿就没发生过,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可心底,其实还是有着对自己亲生父母的好奇,以及那一丝丝的愧疚不安。
毕竟,她不是被自己父母卖出去的,她叔说的是:被拐来的。
诚然,这种委托赋予,真的是有些过于儿戏了。
因为刘金霞如果是在真正清醒状态下,她就算心里有这个想法,也不会承认,更不会说出来。
但是,当自己刚抬脚准备去九江时,江水就如此配合地流淌过来进行配合,李追远就清楚,只需自己的挖渠符合基本的程序正义,那接下来的事,就不用自己再费什麽心思。
简而言之,当天道与你目标一致时—-你只需专注眼前要做的事,其它方面,老天自会安排。
李追远还真挺喜欢这种简单轻松的感觉,可惜,这种默契配合,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小远哥哥!」
翠翠洗漱了也换了衣服,很开心地和李菊香一起下了楼。
李追远对李菊香道:「香侯阿姨,柳奶奶让我来说一声,她身子不舒服,这些天就先不打牌了。」
李菊香:「好,我知道了,会跟老太太她们说的。」
李追远对翠翠道:「翠翠,去学画画吧。」
「嗯,我去拿我的小桶!」
李菊香:「翠翠,你还没吃早饭呢。」
翠翠:「小远哥哥房间里有零食的!」
李菊香:「你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李追远和翠翠一起往家走,来到坝子上,看见赵毅站在那里等着。
翠翠自己上了楼,李追远走到赵毅面前。
赵毅:「卡车我昨晚开回来了,停在大马路边。」
昨晚吃夜宵的地方恰好就是存车地,吃完夜宵后,赵毅就顺手把大卡车开了回来。
李追远:「我这里的事也结束了。」
赵毅:「意思就是?」
李追远:「可以出发了。」
「啪!」
赵毅一拍手,再对着李追远张开双臂,微笑道:
「九江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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