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1 / 2)
第175章
「我真是佩服你,在眼下这个境遇中,你依旧还能这麽自信。」
「也是因为碰到的是你,碰到别人,我还真不会有这般笃定。」
「笃定什麽?」
「笃定你不敢赌。」
「呵呵呵……」赵毅舔了舔牙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这些很危险,你就不怕继续刺激我,让我头脑一热?」
「你一直很清醒。」
「谢谢。」
「这不是夸奖。」
「你很虚弱,少说点话。」
赵毅拿着毛巾走回脸盆处,用热水将毛巾清洗和挤干后,又走了回来,帮少年擦拭脸庞。
「其实,我真的很期望你能死。」
「我对你也一样。」
「谢谢。」
「你属鹦鹉的?」
「唉。」赵毅将手中帕子随手丢回架子上,自己则在少年身侧坐了下来,「如果这次来的不是我,该多好。」
「我早就知道,要是有人来,大概率就是你了。」
赵无恙石碑上留字誓言是,当老变婆再大肆行杀戮之举时,自有赵氏子弟前来镇压。
赵毅:「石碑上的字,你看到了吧。」
李追远:「石碑里的东西,我也拿了。」
「你有没有一种抢了我东西的感觉?」
「你是觉得你家先祖在碑上的誓言,是专为你准备的麽?」
「我可没这麽说。」
「要真是为你准备的,那我就得低看两眼你家历史上的那位龙王了。」
「别,你还是继续高看吧,我知道先祖此举不是给后世子孙留遗泽。」
龙王的格局,李追远是信的。
可能常人或许会怀疑,赵无恙留碑留器,是为了给后世子孙铺路,甚至带点养寇自重的意思。
但问题是,老变婆可不是什麽阿猫阿狗。
谁会留豺狼虎豹,给自己后代铺路?
誓言,是一种付出,也是一种责任。
赵无恙,是真心想要以自己一家一姓,承担起镇压老变婆的使命。
「先祖的东西,能不能让我看看?」
李追远摊开右手,铜钱剑滑落而出。
赵毅伸手将其托举起来,放在面前,指尖在铜锈上轻轻触摸,感慨道:
「好东西啊。」
「是啊,你先祖送我的。」
赵毅左手继续小心托举着铜钱剑,右手握拳,猛力砸着地板。
「砰!砰!砰。」
田老头打开门,探头张望,以为发生了什麽事。
「出去。」
「好嘞,少爷。」
田老头马上关门离开。
发泄过后,赵毅继续观摩着铜钱剑,看得如痴如醉:
「先祖笔记上记载过这把剑,上面的每一枚铜钱,都是由先祖亲自祭炼而成,至阳至刚,专克阴邪。」
铜钱剑在材质上,很难拉开太大差距。
真正决定铜钱剑价值的,是其上一任使用者。
李追远在湖底面对那个男孩时,男孩脑袋一碰到这铜钱即刻就被烧掉一层皮,这就足可见这把剑的价值。
「商量个事,这毕竟是我家祖上的东西,你发扬一下风格,物归原宗一下?」
「做梦。」
「这铜钱剑需要对应的术法做配合才能发挥出最大功效,否则就容易明珠暗投。」
「你可以把你家那套术法教给我,就能避免这一悲剧。」
「这……」
「我学东西很快。」
赵毅:「我的意思是,你总得给我留点好处,好让我劝服自己,信了你楼下那位的表演。」
自始至终,赵毅只在背李追远上楼时,看了一眼薛亮亮。
他没特意出门去仔细观察,因为没这个必要。
类似抛硬币的正反两面,横竖就只有这两个结果,至于硬币在空中的抛动痕迹,压根就没有去观察的意义。
「休想。」
「你就缺这一件法器?」
「缺。」
「不是,你秦柳两家祖宅里,什麽好东西没有?」
「你现在还能去九江赵老赵库房里,挑选东西拿出来麽?」
「当然不行,我现在已经走江了,除非二次点灯认输,要不然不能和家里有过深的因果接触。」
「同理。」
「但谁走江前,不先被家里准备好东西的啊?」
「我啊。」
赵毅:「……」
江水,对李追远的苛刻,并不只限于年龄。
这猝不及防地灯火自燃,走江开启,更是直接打断了李追远和秦柳两家传承之间的因果关联。
按照正常流程走,柳奶奶在收自己入门后,肯定会把祖宅里最好的东西拿给自己,只要自己能适配用得顺手的,柳玉梅绝不会吝啬。
但她真的没预料到,世上竟然有这种异事,从未听闻过的局面,被她撞上了。
走江开启后,自带因果,那些超出规格的好东西,就不能给了。
阿璃拿祖宗牌位给自己做器具,反倒是钻了个空子,因为秦柳两家先祖没有灵了。灵都没了,其牌位自然也就不在因果牵扯之中。
正常交往下,在柳家蹭吃蹭喝没问题,长辈给晚辈做点衣服穿也很合理。
可明知柳奶奶很有钱,但自家的小皮卡,还是靠阴萌卖古书的凑钱买的。
这里就涉及到一个度,牵扯深了,就容易让家里人遭受反噬。
金钱往来尚且得规避大额,更别提因果纠缠更深的祖宅法器了。
秦叔教润生练武,可那段时间的秦叔,是身受极重的伤回来的。
刘姨教阴萌毒术,差点没被阴萌给毒死,这真的只是因为萌萌毒术方面天赋异禀?
润生和阴萌,这还只是拜龙王的,因果反噬比自己轻很多。
当初老太太实在是于心有愧,真看不下去了,把一大套基础书籍搜罗过来交给了自己。
就这,老太太怕是背地里都连续呕了好几口血。
少年等于是出身豪门,却空着两手出来打拼的。
因此,这把铜钱剑,李追远是不舍得给出去的。
家里的好东西他用不了,外头捡到的,那自然就得格外珍惜。
「小气。」
赵毅将铜钱剑放回到少年手里。
李追远:「赵少爷,你是没过过苦日子。」
「呵,被正儿八经龙王家的喊少爷,骨头都酥了点。
不过,你把一锅饭都自己吃完了,好歹从指缝间剩点什麽,总不能让我真的白跑一趟。这一浪我没赶上,我下一浪肯定来得很急,我很亏。」
「我不欠你什麽。」
「这锅饭,我本来至少能吃到一半。」
「我多耽搁一天,等你和你的人到,就算我们达成合作,你觉得会是以你作为主导?你扪心自问,你敢麽?」
赵毅紧咬嘴唇。
他再次举起双拳,狠捶地板。
田老头将门再次打开。
「滚!」
「好嘞,少爷。」
赵毅看了看发红的拳头,说道:
「你看到那座石碑时,就应该清楚我可能会来,那时候,你在前头。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是能提前为我布下陷阱,等我来跳的。」
「是想过。」
「可你终究还是没有那麽做,所以,我一报还一报……」
「别把自己说得那麽高尚,你只是不敢赌。」
「啪!」
赵毅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啪!」
一记不够,他又抽了一次,求了个对称。
这次,田老头没再推门查看情况。
赵毅顶着两侧红通通的脸,低头,死死地盯着躺在自己身前的少年。
李追远没再和他对视,而是闭上了眼,喝了药体内暖洋洋的,犯困。
赵毅:「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后悔没布局杀我,把自己落到如今这个田地麽。」
「什麽田地?」
「就是当下。」
「虎落平阳被犬欺?」
「算是……吧。」
「后悔了。
但也不仅仅是后悔这一件事,没提前布局杀你是其次的,我不该主动去那头邪祟老巢的,那东西的秘法,有场地使用限制。
我应该让那邪祟诞生好,等它出了老窝时,我再出手。
或者,让那邪祟先开始杀人,我再从杀人样本中总结规律,提前规划准备好猎物,等它上钩。
反正天道只认结果,些许错漏挂落,只要不酿出大祸,功过相抵之下,我应该还能有得赚。」
「那你为什麽没这麽做?」
李追远脸上出现了痛苦之色。
赵毅慌了,忙道:「喂,我喂你的汤药里可没有下毒!」
他能感受到,少年这不是在装,对方灵魂深处,似在承受着某种剧烈的痛苦。
李追远睁开眼,眼里渐渐布满血丝:
「因为,我犯蠢了!」
他是可以将风险降低的,当然,风险不会凭空消失,只会转移。
他自己风险小了,四周村寨里的普通人,就将承担起这一风险。
他清楚地知道,在做决定时,自己回避掉了一些东西。
面对赵无恙的石碑与赠予时,他觉得在那个情境下去设计针对赵毅很没意思。
早早地带人去那座湖底,是为了防止老变婆生子开启血祭,他当然清楚那座湖底怎麽可能存留下老变婆血祭所需的足够活人,而且她还不是什麽人都要,她杀人很挑。
只能说,将军墓下,那老天门四家先人对自己的集体一拜,以及他们排着队一个一个步入大阵中消亡的场景……
给自己的内心,穿凿出了一个破口。
自从张家界回来后,他每次去柳奶奶家看阿璃时,都会特意去三楼祭室牌位前站一会儿。
你不能一边顶着龙王门庭的威信,去让已经死去的人为你的走江再死一次,一边却逃脱龙王门庭下的职责。
人,不能只享受权利,却不去承担义务。
其实,像自己这样的人,就应该走魏正道的道路,历史书上查不到他,哪怕江湖留存他的痕迹却都不知道他是谁。
无人所知,自然无所牵挂,行事更能无所顾忌。
可问题是,自己已经走上了这条路。
这样看来,在秦柳两家入门礼上,灯火的自燃,怕不也是有着这样一层意思,生怕自己进了龙王家把东西学了法器拿了后反悔,提前给自己上了枷锁。
即使失去了梦里的具体记忆,但李追远还是不禁怀疑:
天道之所以这般刻意针对自己,是不是因为以前它被魏正道给搞怕了?
终于,李追远的神情平复下来。
「你没事了?」
「嗯。」
赵毅再次把毛巾洗好,过来帮少年擦脸,一边擦一边问道:
「你是不是有什麽毛病?」
「对。」
「能治麽?」
「在努力。」
「你这样的人,有点毛病很正常,要是太健健康康的,反倒有些不像话了。」
「你话真多,好烦,还是下注吧。」
赵毅擦完后,把毛巾系在自己脖子上,用力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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