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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4章 暗夜航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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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x 夏

我讨厌回忆过去。

但需要回忆的时候,我发现我又把他们记得很牢。

201x 夏

你记忆的最初,是大人高高的腿,你仰起头也看不到他们的脸。

那样的人就算对你温柔,也总是遥远而高高在上。

每天看到的最多的,还是和你同样高的孩子们的眼神。

填满野蛮的厌恶和排斥。

在读懂那些情绪的时候,你并不难过,你只是好奇,好奇这些情绪从何而来,为什么你并不拥有同样的情绪?

这真是一件让人不爽的事——所以你开始思考,你开始奇怪,你想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看待这个世界。

刚开始没有人教你,你就疯狂看书,各种书,然后从书里那些五花八门的故事里发现一件令人遗憾的事实。

你没有家,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朋友也没有老师同学。

你身边只有高高的仰起头也看不清脸的大人,和围在一起说话却从不接纳你的小孩。

你很孤独——这也是从书里学来的。

这种形单影只没有人接纳也没有想融入谁的状态,就是孤独。

但令人遗憾的是,你并不知道什么叫孤独。

你从不为此掉眼泪,甚至一点点难过和委屈都没有——如果你能知道什么叫难过和委屈,你应该会喜极而泣。

可惜你不知道。

但即便如此,你也应该记得。

·

那是几幅小孩巴掌大小的画。

灰色的铅笔涂抹出大人们来来去去的拥挤的腿,还有高高的模糊的俯视下来的脸。

天空在那些脸的缝隙之中显得逼仄而灰暗。

接下来又是一张小孩围着滑梯排队的画。

视线的主人显然在人群之外,“她”不远不近地望着那些和她平等对视的小孩们,同样是模糊的脸,却把能体现情绪的撇下来的嘴角,与斜视过来的眼睛画得尤其清晰。

都是寥寥几笔的草稿,却不知为何仿佛能把人拉入那些铅灰色的世界之中,以笔者的角度亲眼看到她所画下的一切。

·

小型游艇在水面上轻轻摇晃。

园丁有些头晕,便拼命去想一些能缓解恶心的画面。

封闭的酒窖外是混乱的风声。

火焰燃烧的气味通过大风流遍这座庄园,还送来无数交错的脚步、慌乱的叫喊、以及消防车开进来的遥远的鸣笛声。

分明是极热闹的声音,不知为何,她却想到了被她藏起来的那本日记。

女孩漂亮却潦草的字迹浮现脑海,同时也带来了那些安静的回忆。

——如果只看前小半部分的日记,所有看客大约都会误会这是一个过分早熟的有自闭症的可怜小孩。

就连窥视了叶十一这么久的园丁,也有些难以把所见到的那个人,和此时此刻正在制造巨大混乱的少女联系到一起。

绑架?

在别人的地盘独自与手握权力与枪支的大人对抗?

这真的是日记里的叶十一吗?

那个人生最大梦想是找到爱的叶十一?

-

201x 夏

原初说,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就是爱。

可你问他爱的本质是什么,他却卡壳半天给不出回答,最后悻悻塞给你一个苹果,说“这得你自己去找”。

“我一定要找到爱才能活吗?”

你问他。

可他又告诉你不是的。

人怎么都能活。

如果你决定要去找到爱,那这寻找爱的过程才是你的“活”。

他这么说你就明白了。

爱对你来说就是的蔷薇的银河之花。

你甚至不知道它是否存在,可寻找的过程便已经成为你的故事。

领悟到这一点的时候是一个清晨。

花之盒的后山上都是雾。

而你爬到苹果树上眺望山上的雾,听见原初在院子里吹口哨,乱七八糟很难听,被吵醒的原野开始追杀他。

原野真是个蠢货。

但连蠢货都拥有这样一个深爱他的哥哥。

……

我想吃苹果了。

要我自己摘的,花之盒的苹果。

-

201x 夏

“不要杀人。”

想起来原初说过这句话。

你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突然,明明你才是被霸凌的受害者。

可原初的表情很奇怪。

……算了,画不出来,你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每次一想到这些具体画面就有电流在滋啦滋啦的响。

头痛。

睡了。

-

201x 初秋

“不要杀人。”

“为什么?”

“不好说,可能是因为你不懂恐惧,对生命也没有敬畏之心吧。”

“你在谴责我吗?”

“不,我在陈述事实,对你的未来进行大胆猜测,并进行提前劝说。”

“你在诅咒我。”

“……不,我只是,哎算了,随你怎么想。”

那是什么天气?

忘了。

是早上还是傍晚?

忘了。

他是什么动作什么表情?

全忘了。

但你还记得他的声音。

“对大多数人来说,再大的仇恨也都只会在口头发出最毒的诅咒,因为杀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但你不这么认为——不是吗?”

“那又如何?比如花盒福利院的那些‘顾客’,他们难道不该死吗?”

“他们该死,但你并不拥有审判和剥夺他们生命的权利。”

“他们也同样不拥有剥夺小孩自由和生命的权利啊,可他们也一样做了。”

“这是坏人的逻辑。”

“什么是坏人什么是好人?难道路见不平杀死人贩子的人在你眼里和人贩子是拥有同一套逻辑的同类吗?”

“某种程度上的确如此——如果个人拥有了剥夺别人生命的权利,并且这权利还被视作是正义,那么无论被杀死的那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个世界都会彻底崩盘的。”

“……”

“有关一个人到底如何才罪该万死,而如何才是罪不至死,千万个人都有千万个不同的标准。人在愤怒的时候会认为人贩子该死,也会认为偷走自己自行车的人该杀——而这样的罪难道是平等的吗?可到底什么是平等?为了计较这一点才会有法律的出现,可如果个人觉得自己能取代法律,如果个人拥有了审判他人罪行的权利,那么这世上或许人人都该死,人人都该杀——社会制度会因此崩溃,世界也会完全乱套的。”

“陈词滥调——而且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如果世界变得人人都该死人人都该杀,又人人都拥有杀人的权利,你又该怎么去找你想要的东西呢?”

“可你是想劝我不要杀人——如果是站在杀人者的立场上,你并不具备来劝解我的经验,因为你又没杀过人,也并不知道杀人者的感受该是如何的,也许那些杀人者觉得自己很幸福很愉快。”

“但你想找的是爱啊。”

“或许恨也可以,我不挑的。”

“不,你需要的是爱——爱比恨要美好一万倍。”

“或许我一辈子都找不到。”

“那你至少还能拥有一直寻找下去的希望。”

“我也不知道希望是什么。”

“只要你还想拥有什么东西,就一直都拥有希望。”

“你偏题了。”

“我没有。”

原初说。

“不要杀人——我一直都在说这个。”

“对你来说,杀人或许就像越过一条线一样简单,但十一,你绝对不要越过那条线——因为你还有漫长的未来可以在广阔的世界里寻找希望,无论那希望是否真的存在,就像蔷薇也不知道银河之花到底长什么样子,却会一直寻找下去一样。”

“杀人就会失去这些机会吗?”

“是的——别人我不知道,但你一定是如此。”

“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确信?”

“因为我每天都在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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